天边的云才露出一丝光亮,南泽镇还沉浸在破晓的寂静里,只有三两声鸡鸣犬吠。
沈银林、吕智光和章爱华三个人,已经互相帮着,把沉甸甸的沙袋牢牢绑在了腿上、腰间,甚至胳膊上。那沙袋是自己缝的,粗布面,针脚歪歪扭扭,里面灌满了河滩上淘来的细沙,每一袋都像块顽石,坠得人行动都有些迟缓。
大块头章爱华喘了口粗气,他体格最壮,沙袋绑得也最多,此刻像头负重的老牛,还没开跑,额角已经汗湿一片。
相比之下,瘦削的吕智光显得轻松些,他那张清秀的瓜子脸,配上此刻紧抿的薄唇和专注的眼神,确实有几分电视剧里林黛玉的清冷和倔强。
沈银林无论身高和体格都处在那俩人中间,此刻眼神里也有一股一往无前的韧劲。
“走吧!”吕智光低喝一声,第一个蹿了出去。他的动作出乎意料地轻盈,脚步细碎而迅疾,仿佛那些沙袋的重量在他身上打了个折扣,瘦弱的身躯里爆发出惊人的能量,转眼就领先了好几个身位。
章爱华闷哼一声,迈开大步追赶,他的步子沉重,踏在土路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仿佛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沈银林调整着呼吸,不快不慢地跟在中间,既要跟上吕智光的速度,又得留意身后章爱华的情况。
随着三个人跑出去不久,一艘小渔船也从人民桥码头出发往北驶去。
真正的考验,从镇口那片田野开始,垛田水乡的路,很快就显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先是蜿蜒在田埂上的羊肠小道,窄得只容一人通过,两旁是带着露水的稻禾,稍不留神就会滑进水田里。
吕智光显然常在泥地里打滚,如履平地,身形几个起伏就过了去。章爱华却走得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失去平衡,幸好沈银林在后面及时扶住。
接着是一座不知搁了多少年的独木桥,桥身湿滑,长满了青苔。河水在
吕智光几乎是脚尖点着桥面,像只燕子般掠了过去。沈银林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保持平衡,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掌心全是冷汗。轮到章爱华,他盯着那圆滚滚的木头,喉结上下滚动,最终还是咬紧牙关,几乎是半爬半走地“骑”过了桥,裤裆都蹭湿了一大片。
过了独木桥,没走多远,又是一座青石板桥。
石板倒是宽阔,但年代久远,没有栏杆,边缘已经风化残缺,踩上去有些晃动,而且桥不远处还有几座坟头。
三人硬着发麻的头皮冲过去。
刚过了桥,以为能喘口气,一条不算窄的小河沟又横在面前,水不深,刚没过膝盖,虽然是九月,但清晨的河水还是有股凉意。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哗啦啦地蹚了过去,冷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裤腿和鞋袜,激得人一哆嗦,倒是让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这一路,真如西天取经般,一难接着一难。汗水早已不是一颗一颗地滴,而是像小溪一样从额头、鬓角淌下,迷得眼睛生疼。
粗重的喘息声和着脚步声,成了旷野里唯一的节奏。
章爱华的脸涨成了紫红色,每一次呼吸都像拉风箱,速度越来越慢。
沈银林觉得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抬一次都无比艰难,全凭意志在驱动。
就连跑得最快的吕智光,此刻脸色也更加苍白,嘴唇失去了血色,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脚步虽然不如最初轻灵,却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
要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拼命?
是当兵的热忱吗?是男人的尊严吗?是怕军营的门槛高进不去吗?
都不是。
是魔鬼教练说,她在终点等着大家,迟到的人肋骨打断。
这个念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们,再累,再痛,也得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