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行辕的地牢深在地下,潮湿阴冷的气息穿透衣物,混着铁锈与霉味,压得人喘不过气。石壁上嵌着的油灯燃着昏黄火苗,将“塑形师”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他被铁链锁在中央的刑架上,手脚都被铁镣固定,却依旧梗着脖颈,眼神里的疯狂与偏执丝毫未减。
凌云鹤一袭青衫,缓步走入地牢,身后跟着手持纸笔的书吏与面色沉凝的裴远。他没有急着开口,只是绕着刑架走了一圈,目光落在“塑形师”身上那些新旧交错的疤痕上——有的是实验失败留下的烙印,有的是挣扎反抗的痕迹,每一道都透着他扭曲人生的轨迹。
“天工苑‘鬼手’的传人,为何要沦为‘烛龙’的爪牙?”凌云鹤停下脚步,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打破了地牢的死寂。
“烛龙?”“塑形师”突然嗤笑一声,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牙关紧咬,却依旧扬声道,“那不是爪牙,是知己!唯有他懂我,懂‘活人塑形’的真谛!你们这些被世俗规矩束缚的蠢货,只配用‘邪术’二字玷污这惊世技艺!”
“惊世技艺?”凌云鹤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用活人做坯,剜肉削骨,灌以秘药,让他们失去神智、沦为傀儡,这也配叫技艺?那些被你改造的‘双影’,原本都是有家有室的普通人,你可知他们的家人如今何等悲痛?”
“家人?悲痛?”“塑形师”眼神变得狂热,声音陡然拔高,“凡夫俗子的情爱羁绊,本就该被摒弃!成大事者,何惜蝼蚁?那些人能成为我作品的一部分,能为‘烛龙’大人的大业铺路,是他们的荣耀!”
书吏飞快记录着他的言辞,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响。裴远按捺不住怒火,上前一步厉声道:“你用的‘凝肌膏’需取活人皮脂,‘锁魂散’要以童子血炼制,这些阴毒之物,你用得心安理得?”
“心安理得?”“塑形师”猛地挣扎起来,铁链碰撞发出哐当巨响,“为了艺术,为了大道,些许牺牲算得了什么?我师祖当年为了完善技艺,甘愿自毁一目,我不过是效仿先贤!”他突然压低声音,眼神变得诡异,“你知道吗?最完美的‘双影’,不仅要形似,更要神似。我会让他们记住原型的部分记忆,让他们在特定场合做出与原型一致的反应,这样才能以假乱真,让恐慌蔓延!”
凌云鹤心中一动,追问道:“你如何获取原型的记忆?又是如何确保‘双影’听从指挥?”
“塑形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杰作:“很简单。我会先捕获原型,用‘醉魂香’让他们陷入深度昏迷,再以特制银针刺激百会、膻中诸穴,提取他们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片段——或是官职、或是家眷、或是日常习惯。随后将这些记忆碎片与秘药混合,灌输给‘双影’,再用‘控心咒’加以约束,他们便会成为绝对服从的傀儡。”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癫狂:“第一批‘双影’只是试探,我本计划在政变之日,制造出文武百官的‘双影’,让他们在朝堂之上自相残杀,让天下人都看清这世道的荒诞!让他们知道,所谓的秩序,不过是一戳就破的泡影!”
“政变之日?”凌云鹤捕捉到关键信息,追问,“具体是哪一日?‘烛龙’要如何发动政变?”
“塑形师”突然闭口不言,嘴角勾起一抹顽劣的笑:“想知道?我偏不说。你们就算擒了我,也阻止不了他。他藏在你们永远想不到的地方,等着时机成熟,便可君临天下!”
裴远怒不可遏,就要上前逼问,却被凌云鹤抬手制止。凌云鹤盯着“塑形师”的眼睛,缓缓道:“你以为‘烛龙’真的懂你?他不过是利用你的技艺达成私欲。一旦政变成功,你这双手沾满鲜血的‘鬼手’,便是他第一个要清除的隐患;若是失败,你便是替罪羊,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