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形师”之死,如同一记闷拳砸在众人心头。行辕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着凌云鹤凝重的面容,也映着裴远攥得发白的指节。
“先生,这内奸一日不除,我们行事便如履薄冰。”裴远沉声道,语气中满是不甘与愤懑,“‘塑形师’虽癫狂,却是解开‘双影’邪术的关键,如今他一死,线索便断了大半!”
凌云鹤指尖摩挲着从“塑形师”指甲缝里刮取的“牵机引”粉末,神色平静却目光锐利:“线索未断,只是换了条路走。‘牵机引’并非寻常毒物,炼制手法独特,江湖上能轻易获取此毒并神不知鬼不觉下在钦犯饮食中的,绝不会是无名之辈。更重要的是,‘塑形师’虽死,他的踪迹却不会凭空消失——他制造‘双影’需大量特殊药材与器械,京郊道观不过是临时藏身之所,他必然有一处更隐秘的‘补给点’。”
他将汪直送来的南宫旧址情报推到裴远面前,指尖点在地图边缘一处标记:“你看此处,京郊西北三十里,有座废弃的‘百草庄’,早年是太医院的药圃,后来因疫病废弃,如今荒无人烟。‘塑形师’手札中曾提过,炼制‘活人塑形’所需的‘凝肌膏’,需用新鲜的‘雪线莲’‘龙血藤’等珍稀药材,而百草庄当年恰好引种过这些品种。”
“属下这就带人去百草庄!”裴远眼中燃起光亮,起身便要告辞。
“且慢。”凌云鹤叫住他,从案上拿起一枚小小的铜制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这是‘天工苑’的旧制令牌,我从‘塑形师’工坊的暗格中找到的。汪直的情报显示,‘烛龙’组织在京郊布有多处暗哨,百草庄若真是补给点,必然有守卫。你带上这枚令牌,若遇盘查,可暂避锋芒,先探清虚实。”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切记,不可硬闯。‘塑形师’已死,我们如今最缺的是时间,而非意气之争。你的任务是确认百草庄是否与‘烛龙’有关,查清药材的来源与去向,找到可能残留的‘双影’制作记录,而非与守卫死拼。”
“属下明白!”裴远接过令牌,郑重颔首,“先生放心,此次定不鲁莽行事。”
当日午后,裴远乔装成货郎,挑着一副空担子,带着两名同样乔装的精锐护卫,悄然出了京城西门。京郊的官道两旁,草木葱茏,偶有行人往来,大多是赶集的村民,神色平和,看不出丝毫异常。
行至三十里外,远远便望见一片颓圮的庄院。庄墙斑驳,墙头长满了杂草,朱漆大门早已腐朽,半掩半阖,门楣上“百草庄”三个大字依稀可辨,却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庄外荒草丛生,足有半人高,几只乌鸦落在墙头,“呱呱”啼叫,更添几分萧瑟阴森。
裴远示意护卫放慢脚步,自己则挑着担子,装作迷路的货郎,慢慢靠近庄院。离大门还有数丈远时,他敏锐地察觉到草丛中有异动——并非野兽出没的窸窣声,而是人的呼吸声,虽刻意压低,却逃不过他边军出身的听觉。
他心中了然,百草庄果然有守卫。当下不动声色,故意脚下一滑,摔在地上,担子也随之倾倒,口中高声嚷嚷:“哎哟!这鬼路真是难走!”
草丛中的人似乎被惊动,几道黑影迅速移动,隐在庄门两侧的阴影里,目光警惕地盯着他。
裴远挣扎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头望见百草庄的大门,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总算看到个人家!这位小哥,在下是走南闯北的货郎,不小心迷了路,能否讨碗水喝?”
庄门内沉默片刻,一名身着粗布短褂、面色黝黑的汉子走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眼神不善:“这里是废庄,没人住,没有水给你喝,快走吧!”
“废庄?”裴远故作疑惑,探头向庄内张望,“可我看这庄院挺大的,怎么会没人住?小哥行个方便,在下实在口渴得紧,喝完水立刻就走,绝不叨扰。”
汉子眉头一皱,语气愈发强硬:“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说着,右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隐约露出一截刀柄。
裴远心中一凛,知道再纠缠下去必然露馅。他装作害怕的样子,连连摆手:“别别别!小哥息怒,我走就是了!”说着,便要挑起担子离开。
就在此时,他眼角余光瞥见庄内墙角处,堆放着几个巨大的竹筐,筐口露出些许干枯的草叶,正是“龙血藤”的藤蔓——这种藤蔓颜色暗红,质地坚硬,即便干枯也极易辨认。
确认了百草庄的线索,裴远不再多言,挑着担子慢慢转身,沿着原路返回。走出数十步后,他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便故意绕了几个弯路,钻进一片茂密的树林,凭借高超的追踪与反追踪技巧,甩脱了跟踪者。
与护卫汇合后,裴远立刻改变路线,绕到百草庄的后山。后山坡度较缓,长满了杂树,他攀着树干,小心翼翼地爬上一处高地,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庄内的情况。
只见庄院内部并非完全荒废,几间正房被修缮过,屋顶的瓦片整齐,烟囱中甚至有淡淡的炊烟升起。院子里晾晒着不少药材,几名汉子正在翻晒、分拣,动作麻利,神情警惕。正房旁边,还有一间独立的小屋,门窗紧闭,门口有两名汉子守卫,腰间都佩着利刃,神色严肃,显然是庄内的核心区域。
“先生猜得没错,这里果然是‘烛龙’的药材补给点。”裴远低声对身旁的护卫道,“那间紧闭门窗的小屋,想必就是‘塑形师’储存药材、炼制药物的地方。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趁夜潜入?”
一名护卫提议:“裴大人,不如我们先回去禀报先生,再带大队人马前来围剿?这里守卫虽不算多,但个个身手矫健,我们三人贸然潜入,恐有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