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未歇,惊雷裂空。
破庙内,凌云鹤的誓言犹在梁柱间萦绕,庙门外却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兵刃碰撞的轻响与压抑的喘息。裴远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三条浑身湿透、煞气腾腾的身影。
“先生!”裴远快步上前,低声道,“路上遇见了这几位朋友,他们带来了更详尽的消息!”
那三人皆是江湖打扮,衣衫褴褛却目光锐利,为首一人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冲着凌云鹤一抱拳,声音沙哑:“可是凌钦差?在下滁州‘金刀镖局’镖头赵猛,城破时率残余弟兄杀出,特来报信!”他语速极快,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与愤慨,“白莲妖人攻势极猛!城内……城内已有守军内应打开城门!他们兵器精良,绝非寻常乱民,弓弩齐发,更有那黑火油罐抛射,火光冲天,官府措手不及,滁州……怕是守不住了!”
另一人补充道:“不止滁州!江北多处要道已被叛军卡死,他们分明是筹划已久,各地官军仓促应战,节节败退!沿途村镇……唉,烧杀抢掠,惨不忍睹!”
第三人道:“我等听闻凌钦差在此,特来投效!愿随钦差杀贼,以报家仇国恨!”三人身上皆带伤,血水混着雨水淌下,眼神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凌云鹤心头巨震,虽已预料叛军势大,却没想到糜烂如此之速!内应、精良军械、周密部署,这绝非寻常邪教作乱,俨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军事政变!江淮腹地,大明粮赋重镇,竟一夜之间烽烟四起!
“各位壮士请起!”凌云鹤扶起赵猛,目光扫过三人,“凌某如今乃戴罪之身,蒙诸位不弃,感激不尽!当下首要,是遏制叛军势头,减少黎民伤亡。”
他转向裴远:“局势危殆,我们必须立刻行动。你联络江湖同道之事,需加速进行。同时,赵镖头熟悉滁州左近地理人情,可引我等抄小路,尽量避开叛军大队,先往孤岛方向靠拢。”
裴远面露难色:“先生,叛军起事,各处关卡必然封锁更严,我们如今身份,寸步难行。况且,即便找到那孤岛,凭我们这几人,如何能撼动那龙潭虎穴?”
这正是最现实的问题。凌云鹤陷入沉思,破庙内只剩下篝火的噼啪声与庙外无尽的雨声。他踱步至残破的窗棂前,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仿佛能听到远方传来的百姓哭嚎与兵戈交击之声。
个人安危,与这倾覆之祸相比,确实轻如鸿毛。但他不能带着这些愿意追随他的人去送死。必须有一条可行之路。
良久,他猛地转身,眼中已有了决断,那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锐利。
“裴远,赵镖头,诸位兄弟,”凌云鹤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的目标不变,仍是那海外孤岛,断叛军根基。但路径,需变通。”
他走回篝火旁,就着火光,以树枝在地上快速划动:“如今我们如同困兽,四面皆敌。朝廷视我等为钦犯,叛军视我等为死敌,那走私集团更欲除之而后快。然,危局之中,亦有一线生机——那便是‘势’!”
“势?”裴远疑惑。
“不错。”凌云鹤目光灼灼,“叛军骤起,朝廷首要之务是调兵平叛。无论是京师来的兵马,还是周边卫所,此刻目光皆聚焦于滁州、和州等战场。对于我们这‘钦犯’,追捕之力必然削弱。此其一,曰‘乱中取静’。”
“其二,叛军势头正盛,其后方基地,那孤岛,防备或许因前方战事而有所松懈,此乃‘攻其不备’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