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忽然叹道:“先生可读过《左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折下残荷轻点水面,“有人要借吴嫔忌日做文章,演的却不是旧戏。”
远处钟鼓司乐声忽变,竟奏起《霓裳羽衣曲》——正是当年吴嫔获宠时御前献舞之乐。凌云鹤倏然回首,但见尚铭的身影在乐工间一闪而过。
“听见了?”汪直轻笑,“这曲子弹得,倒比十九年前还热闹。”他忽然将某物塞进凌云鹤袖中,“咱家前日查抄了个私运火药的道观,倒是得了件趣物。”
触手冰凉,是块鎏金铜符,刻着三山烈火纹与奇门遁甲图。翻过来背面竟有刻字:“丙申年腊月廿三,吴氏呈献”。
“龙虎山张真人亲制的辟邪符。”汪直语调悠长,“你说奇不奇?镇邪的符咒,偏生在吴嫔投井那日出现在了炼丹药炉里。”
暮风卷着枯叶扫过石阶。裴远忽然低喝:“谁?!”但见假山后绯色衣角闪动,竟是那个弹琵琶的乐伎。女子回头嫣然一笑,怀中琵琶忽迸裂开来,无数赤晶石碎屑纷扬如雪。
汪直袖风一卷震开晶屑:“瞧瞧,连鬼都学会用新招了。”他忽然正色,“先生当真以为,这局棋只是宫闱倾轧?”
远处忽起喧哗。东厂番子押着个道士打扮的人走过,那道袍赫然绣着三山纹。尚铭的尖嗓穿透暮色:“...妖道胆敢咒诅贵妃,给咱家往死里打!”
凌云鹤袖中铜符忽然发烫。他想起太医房那些混着赤晶石的胭脂,想起冷宫井底的机关木偶,想起福宝供状上鲜红的指印——所有线索都指向吴嫔旧案,却处处透着崭新的杀机。
“水深着呢。”汪直转身时蟒衣拂起寒雾,“钓鱼的未必真想吃鱼,或许...只是想搅浑一池水。”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太湖石后。
裴远从地上拾起片金箔——来自那乐伎崩裂的琵琶,边缘刻着极小字迹:“内府监造 丙申年贡”。
“十九年前的贡品,今日却出现在鬼魅手中。”凌云鹤凝视池中死鱼,“有人要把陈年旧案,扮成新鲜闹剧。”
宫灯次第亮起,将九曲桥照得通明。桥洞阴影里,某个小太监正在打捞死鱼,腰牌在灯火下一晃——御马监的纹样旁,清晰刻着“福宝”二字。
凌云鹤与裴远对视一眼,双双按住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