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鹤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宪宗的目光在周显和凌云鹤之间扫了一个来回,缓缓坐回龙椅,手指轻叩御案:“周卿,凌卿方才亦在此处,言你贪墨河工款项,篡改图册,酿成惨剧,更有灭口之行。你,有何话说?”
周显猛地抬头,看向凌云鹤,眼中尽是震惊与“悲愤”:“凌大人!你……你怎能血口喷人!陛下!臣冤枉!臣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当年黄河决堤,乃百年不遇之天灾,臣与同僚日夜督工抢险,呕心沥血,人所共见!岂料今日竟遭此污蔑!凌云鹤!你拿出证据来!你若拿不出证据,便是诬告当朝大员,其罪当诛!”
他声色俱厉,倒打一耙,表演得淋漓尽致。
凌云鹤面无表情,从证物中抽出那份碑文抄录和临摹河道图:“周大人,此乃当年皇陵所立功德碑拓片抄录,上面详细记载了朝廷拨付东河县段,特别是龙门坳金刚堤的专项款项,总计十万两白银。而这一份,”他举起临摹图,“是你当年上报的河道图,将决口位置人为下游偏移百余丈。若决口真在你所标之处,根本无需十万两之巨!唯有决口本在耗资巨大的金刚堤,而你却未将款项用于固堤,方能解释这巨额亏空!你移花接木,便是要掩盖金刚堤实为豆腐渣工程之真相!”
周显脸色微变,但立刻强辩道:“荒谬!拓片数据岂能尽信?河道图标注乃根据当时水情勘测所为,岂容你肆意解读?区区图纸数字,便能定老夫之罪?凌云鹤,你办案便是如此儿戏吗?!”
“图纸数字若不足为凭,”凌云鹤声音陡然转厉,“那人证物证呢?!”
他拿起那枚玄铁令牌,掷于周显面前!“此令牌从你派去码头、欲将李河、王永年及我部下尽数灭口之杀手头领身上搜出!正面之‘周’字,背面这崩堤景象,周大人作何解释?!莫非也是本官伪造不成?!”
周显看到那令牌,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这……这……此物……此物定是伪造!是陷害!陛下!这是陷害!”他猛地转向宪宗,磕头如捣蒜,“陛下明鉴!臣从未见过此物!定是有人欲嫁祸于臣!”
“伪造?”凌云鹤冷笑,“那杀手头领现已擒获,押于刑部诏狱!其已招供,受你指使,行监视灭口之举!他脸上刀疤,乃昔日为你处理江湖脏活时所留!周大人,可需召其前来,与你当面对质?!”
“招……招供?”周显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冷汗涔涔而下,先前那悲愤激昂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巨大的惊恐和慌乱,“不……不可能……他怎会……”
“还有!”凌云鹤步步紧逼,“你利用李河等幸存者复仇之心,提供药物‘极乐散’及官员信息,借刀杀人,清除当年知情之下属!你府中侧门,信使出入之暗号,李河亲眼所见!你还有何话可说?!”
一连串的铁证砸下,尤其是心腹杀手被擒并招供的消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周显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瘫软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
“陛下……臣……臣冤枉……是……是有人逼臣……臣也是不得已……”他忽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抬头,眼神狂乱,“皇陵!对!皇陵!陛下!臣挪用款项,并非全为私欲!其中大部,是用于……用于修缮皇陵地宫!是守陵太监周国安暗示臣,此乃……此乃宫中某位贵人的意思!臣不敢不从啊陛下!”
此言一出,一直沉默如石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眼皮猛地一跳!
宪宗皇帝一直冷眼旁观的神色,终于彻底阴沉下来,眼中风暴骤起。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目光如冰刃般刺向瘫倒在地的周显。
“皇陵地宫?宫中贵人?”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将至的恐怖威压,“周显,你可知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