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内一时寂静,唯闻更漏滴答之声。皇帝的目光变得深邃难测,良久,方缓缓道:“卿之所言,不无道理。然厂卫乃朝廷耳目爪牙,纵有纷争,亦属常情。朕不希望看到查案之余,引发朝局新一轮的倾轧。”
这话似是安抚,似是警告,更似是划下一条界限——案件可查,但不可动摇厂卫根本,不可引发朝堂大战。
凌云鹤心领神会,知道这是皇帝的态度,亦是底线。他叩首道:“臣谨记陛下教诲,必秉公查处,只究元凶,不涉党争。”
“很好。”皇帝语气稍缓,“那批军械,既是重要证物,便由东厂暂管,西厂协查,朕自会派人监督清点。至于涉案漕帮头目蒋三,既入西厂,便由西厂先行审问。凌卿,你仍主理官员命案,其余事项,可会同厂卫办理。朕,要尽快看到一个结果。”
“臣,遵旨。”凌云鹤再次叩首。皇帝此言,看似分权制衡,实则将最关键的军械与人犯交给了厂卫,限制了他的手脚。
“去吧。”皇帝挥了挥手,似有些疲惫,“朕希望下次召见卿时,听到的是凶犯伏法,而非又一场风波。”
“臣告退。”凌云鹤躬身退出暖阁。
走出殿门,夜风一吹,背心已是一片冰凉。方才君前奏对,看似平和,实则步步惊心。皇帝的态度暧昧难明,既欲知真相,又恐朝局动荡,更对厂卫多有维护。
圣意难测,天威难犯。凌云鹤深知,接下来的调查,必将更加艰难。皇帝虽未明言,但其态度已暗示:案件需查,但若牵扯过广,便需适可而止。
然而,那染血的皇陵线索,那诡异的烛龙图腾,那批私藏的军械,以及东西两厂可疑的行径,皆如骨鲠在喉,岂能半途而废?
他快步向宫外行去,心中已有决断。明路既受制约,便唯有再行险招。皇陵戊字库,必须一探!而且,必须在厂卫反应过来之前!
至宫门,裴远早已焦急等候在外,见其出来,忙迎上前:“先生,宫中情形如何?”
“回寓所再说。”凌云鹤低声道,目光扫过远处阴影中若隐若现的厂卫探子,“立刻准备,我等要再赴皇陵!”
“皇陵?”裴远一惊,“此时?陛下刚召见……”
“正是此时。”凌云鹤目光锐利,“厂卫注意力皆被‘憩园’之事与陛下旨意吸引,正是皇陵守备相对松懈之时。机不可失!”
他抬头望向西北方沉沉的夜空,那里,是帝陵所在,亦是无数谜团交织的黑暗之心。
君前暗弈,棋局未终。而真正的较量,此刻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