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审漕郎
漕运总督衙门的机要房内,烛火通明,却照不透四下里弥漫的沉重与寒意。卷帙如山,沉默地堆积着,每一页都可能藏着通往深渊的密径。凌云鹤负手立于案前,目光如冰,扫过那些记录着“特批免检”的罪证册簿,静待裴远归来。
窗外夜色浓稠,更鼓敲过四更,寒意最重之时。终于,院外传来急促而压抑的脚步声,以及一声沉闷的呜咽。
房门被推开,裴远率先踏入,面色铁青,身后两名缇骑押着一人。那人身着寝衣,外头胡乱罩了件官袍,头发散乱,面色惨白如纸,浑身抖若筛糠,正是漕运总督衙门郎中——刘瑾。
“大人,刘瑾带到!”裴远抱拳,声音带着冷厉,“属下带人闯入其私宅时,此人正欲从后门潜逃,被当场拿下!”
“凌……凌大人……”刘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交流,磕头如捣蒜,“下官冤枉!下官不知犯了何罪,劳动钦差大人深夜拘拿……”
“冤枉?”凌云鹤缓缓转身,声音不高,却似寒针,刺入骨髓。他拿起那本记录着“药材残渣”特批的册簿,掷于刘瑾面前,“刘郎中,这上面你的签押,墨迹犹新,也是冤枉?”
刘瑾目光触及那册簿,如见蛇蝎,猛地一颤,嘴唇哆嗦着:“这……这是……这是按规程批的……下官……下官也是依上峰指令行事……”
“上峰?”凌云鹤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哪个上峰?批文之上,唯有你刘瑾大名!漕运特批,‘免检’通行,七百万‘药材残渣’运往扬州!刘郎中,你告诉本官,何种药材残渣,需动用总督衙门特批铜符,避开关卡查验?”
“是……是……”刘瑾冷汗涔涔,语无伦次,“是……是宫中秘药所需……下官……下官也是奉命……”
“奉谁的命?!”凌云鹤厉声打断,“又是何种秘药,需以‘残渣’之名掩饰?刘瑾,你可知那乌篷船中所运,乃是戕害人命、惑乱朝纲的西域奇毒‘极乐散’!你每批下一张条子,便有无数毒散流入江湖,害得人家破人亡!你每盖下一个印鉴,便是为虎作伥,将朝廷法度践踏于脚下!”
声如雷霆,震得刘瑾瘫软在地,魂飞魄散:“毒……毒药?不……不知……下官真的不知啊!下官只以为是……是些私盐或是寻常禁运之物……捞些油水……万万不知是毒药啊!”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绝望的恐惧,“是……是户部清吏司的王瑞王主事!是他牵的线!每次……每次都会送来一份盖有户部勘合印的空白票拟,只填货物种类数量,让我照此签发特批条子,事后……事后自有厚礼奉上……”
户部!王瑞!
线索再次向上蔓延!凌云鹤与裴远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户部掌天下钱粮户籍,其官员涉案,能量远超漕运衙门!
“厚礼?”凌云鹤冷嗤,“是何厚礼?银钱?还是……西域的宝石金器?”
刘瑾一怔,似被说中,脸色更加灰败:“……都……都有……”
“那王瑞之上,又是何人指使?这批毒散最终运往南方,交由何人?”凌云鹤步步紧逼。
“不……不知……王主事口风极紧,只说是……是‘京里的大人物’所需,让我少问……南方接应之事,更非下官所能知……”刘瑾已是彻底崩溃,伏地泣道,“凌大人明鉴!下官一时糊涂,贪图钱财,罪该万死!但下官确实不知是毒药啊!求大人开恩!开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