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无边的冰冷与死寂中,被一种粗糙的摩擦感硬生生刮了回来。
像是沉溺在万载玄冰的海底,被无形的钩锁拖拽着,一寸寸剥离那几乎与灵魂冻结在一起的虚无。每一次摩擦,都带来刮骨剔髓般的剧痛,以及某种……阻塞感?仿佛有什么粘稠厚重的东西,正死死裹缠着、拖累着这残破的形骸,抗拒着这艰难的“上浮”。
痛……
这是第一个清晰的感觉。不是盘古血焰燃烧时的暴烈灼痛,也不是空间乱流切割的尖锐刺痛,而是一种浸透了的、沉甸甸的阴冷之痛,如同整个人被塞进了灌满冰渣和锈蚀铁屑的棺材里,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会引来更深的剐蹭与窒息。
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在移动,被某种力量拖行着。周遭是绝对的黑暗,却并非归墟之眼那吞噬一切的虚无,而是充斥着实体的阻碍——冰冷、坚硬、带着不规则棱角的碎块不断撞击着“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磕碰声。更远处,是永无止境的、能冻结神魂的寒风呼啸,风中裹挟着无数细碎而尖锐的、仿佛亿万亡魂呓语般的嘶嚎,层层叠叠,钻脑噬心。
是那片负面能量风暴!他们没有被归墟之眼彻底吞噬,而是坠入了其外围的恐怖风暴带!
那拖行他的力量……
任天齐竭力凝聚起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神念,向外探去。
触感反馈回来——是根须。他那些几乎彻底枯死的根须,此刻正被一条苍白的、半透明的、仿佛由极寒冰晶凝聚而成的锁链紧紧缠绕着!锁链的另一端,延伸向黑暗深处,传来的拖拽力量并不狂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平稳。
是谁?
神念顺着锁链艰难地蔓延,终于“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一道残破不堪的、由无数巨大惨白骨骼和漆黑金属残片强行拼接而成的长桥,如同巨兽的脊椎化石,突兀地、违背常理地横亘在这片狂暴的能量风暴之中!桥身大部分都笼罩在肆虐的死寂风暴里,只有极小一部分,笼罩在一层极其稀薄的、不断剧烈波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的淡白光晕中,勉强维持着微不足道的稳定。
而拖拽着他的,是一个身影。
那人孤零零地站在骨桥延伸进光晕的起点处,背对着他。一身白衣,在这绝望的黑暗与风暴中,白得有些刺眼,却并非纯净,反而透着一种陈旧、单薄的意味,仿佛随时都会被身后的黑暗吞噬。身形看起来甚至有些瘦削,并非想象中能力挽狂澜的巨擘模样。
锁链,就缠绕在那人苍白得几乎与衣服同色的手腕上。他并未回头,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偶尔手腕极其轻微地一动,调整着锁链的力度和方向,精准地避开风暴中最狂暴的乱流和那些巨大的、致命的漂浮残骸,将幼苗与冰棺稳定地拖向那圈摇摇欲坠的光晕。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熟练,仿佛不是在恐怖的归墟风暴中打捞残骸,只是在自家后院闲适地垂钓。
终于,幼苗与冰棺被彻底拖入了那层淡白光晕笼罩的极小范围。
一进入光晕,外界的风暴嘶嚎和彻骨寒意骤然减弱了许多,虽然依旧能感受到那毁天灭地的能量在光晕外咆哮冲击,但至少有了一个喘息的缝隙。那种无处不在的、要将人拖入死亡深渊的吸扯力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