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凝聚起全身剩余的能量,向拾荒者们冲去,试图夺回那块矿石。这个举动显然出乎拾荒者的意料,但它们很快反应过来。第一个拾荒者轻易地闪避开,然后顺势又是一击,打在埃索斯的侧面。
这一次,埃索斯再也无法保持平衡,它摔倒在地,身体因为能量反噬而不受控制地抽搐。气泡破碎后的能量残余如同千万根细针,刺入它的每一个空间褶皱,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
“不自量力。”拾荒者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去。
埃索斯试图爬起来,但它的身体不再听从使唤。它只能眼睁睁看着拾荒者们消失在风暴边缘,带着它生存的希望,带着它的尊严,带着它最后的一丝力量。
这一刻,埃索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能力不足的无力感”。它不是没有尝试,不是没有努力,但现实残酷地告诉它——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维度废墟带,努力远远不够。你没有力量,就没有生存的资格;没有能力,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它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能量一点点从裂缝中流失。外面的风暴似乎更加猛烈了,能量乱流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轨迹。一些维度碎片像落叶般飘下,其中一片险些击中无法移动的埃索斯。
“我就这样结束了吗?”埃索斯望着混乱的天空,意识开始模糊,“像那些拾荒者预言的一样,悄无声息地消散,不留下一丝痕迹?”
它回想起自己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那些它凭借运气和微弱的智慧度过的危机。但这一次,似乎再也没有侥幸可言。能量流失太快,而它连移动到安全地带的力量都没有了。
就在它即将放弃希望的时候,一阵奇异的共鸣从远处传来。那是一种低沉而有力的震动,仿佛整个维度废墟带都在回应某种召唤。随着这种共鸣的出现,埃索斯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裂缝停止了扩大,能量流失的速度也减缓了。
“这是...什么?”它挣扎着集中逐渐模糊的意识,向共鸣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远处的废墟背后,某种东西正在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芒,那光芒与能量矿石的蓝色辉光不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色彩,像是夜空中最遥远的星光,又像是深海中最神秘的磷光。
更令人惊讶的是,当这种光芒照射到埃索斯身上时,它感到一阵轻微的愈合感,那些裂缝边缘开始微微收缩,尽管变化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里有什么东西,某种不同于寻常能量矿石的存在,某种可能改变它命运的东西。
带着这个最后的念头,埃索斯的意识终于被黑暗吞没。它躺在冰冷的废墟中,如同一个被遗弃的破旧玩具,半透明的身体几乎完全透明,只有偶尔闪过的星尘光点证明它尚未完全消散。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但这不是虚无的黑暗,而是充满低语和回音的黑暗,是记忆最深处的阴影。
埃索斯的意识漂浮在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中,它知道自己在做梦——或者说,在回忆那些被深深埋藏的记忆碎片。
渐渐地,眼前的景象开始清晰。它看见无数与它相似的空间褶皱体,它们排列成整齐的序列,向着一个巨大的阴影汇聚。那些空间褶皱体闪烁着健康的光泽,它们的结构完整而稳定,没有裂缝,没有不断渗出的星尘光点。它们移动时优雅而协调,不会留下可悲的残影。
而在它们前方,是一个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庞大存在——虚空之母。她是所有空间褶皱体的起源,是维度生物的最高形态之一。她的身躯由无数旋转的空间褶皱构成,如同一个巨大的星系,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力量。
埃索斯在序列中看到了自己——或者说,曾经的自己。那时的它还没有现在这么脆弱,但比起其他褶皱体,它已经显得不那么完美。它的光泽稍显暗淡,它的结构略有不对称,它的移动时偶尔会产生几乎难以察觉的颤动。
序列正在向前移动,每一个空间褶皱体在接近虚空之母时,都会缓缓融入她那巨大的阴影中,成为她的一部分。这是一种回归,一种圆满,是空间褶皱体生命周期的终极目标。
埃索斯看着曾经的自己越来越接近虚空之母,它能够感受到当时心中的期待与不安。它渴望回归,渴望成为更大存在的一部分,但同时又隐隐担忧自己不会被接受。
然后,轮到了它。
当它的前一个褶皱体顺利融入虚空之母的阴影时,它向前移动,准备进行同样的融合。但就在它即将接触那片宏伟阴影的瞬间,一道无形的能量波从虚空之母内部爆发,直接击中它的中心。
“残次品不配留下。”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那不是语言,而是直接烙印在意识中的概念。
埃索斯被那道能量波狠狠推开,它翻滚着,坠落着,远离了那个庄严的序列,远离了其他完美的空间褶皱体,远离了本该是它归宿的虚空之母。
在坠落的过程中,它看见其他褶皱体继续着融合的仪式,没有任何一个对它的遭遇表示关注或同情。在它们眼中,它不过是一个不合格的产品,一个应该被淘汰的瑕疵品。
“为什么?”它当时的意识中只有这一个问题,“我哪里不够好?”
但没有回答,只有无尽的坠落,穿过层层维度,最终重重摔在一片荒芜的废墟中——那就是现在的维度废墟带。
当它从撞击中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身上布满了裂缝,星尘光点正不断从中渗出。它尝试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移动时会留下残影,那是它结构受损的表现。它试图呼唤其他褶皱体,但没有任何回应。
它被遗弃了,独自一人,在这个充满危险的地方。
“残次品...”那个评价如同诅咒,在它的意识中回荡。
就在此时,梦境发生了变化。它不再是那个被拒绝的场景,而是变成了一片混沌的黑暗。在黑暗中,一个柔和但坚定的光点开始闪烁,那光点逐渐变大,形成一条通道的入口。从通道的另一端,传来一种奇特的吸引力,仿佛在召唤它前往。
同时,一个声音——不同于虚空之母冰冷评价的温暖声音——在轻轻呼唤:
“来找我...找到虚空原壤...找到完整的你...”
埃索斯向光点移动,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一种对完整、对归属的深切需求。就在它即将触碰到光点的瞬间——
疼痛将它拉回了现实。
埃索斯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冰冷的废墟中,但身上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它惊讶地发现,那道被拾荒者扩大的裂缝竟然部分愈合了,虽然远未完全闭合,但至少能量流失的速度恢复到了之前的水平。
它回想起梦中的情景,那种被拒绝的痛苦依然清晰如昨。每一次回忆起被虚空之母拒绝的时刻,它都会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痛楚,那不是物理上的疼痛,而是存在本身被否定的痛苦。
“残次品...”埃索斯无声地重复着这个词语,但这一次,它的意识中不再只有屈从,还萌生了一丝反抗。
它艰难地漂浮起来,检查自己的状态。除了那道主要裂缝外,其他小的损伤也在某种程度上自行修复了。这不是它自身的能力——它从未表现出这种自我修复的特性。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然后,它想起了昏迷前看到的那个景象——远处废墟背后发出的奇异光芒,还有那种神秘的共鸣。是那个东西治愈了它吗?或者至少,阻止了它进一步的恶化?
埃索斯望向那个方向,现在那里已经没有光芒发出,但它能感觉到一种微弱的吸引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它。
风暴已经减弱,变成了一阵阵轻微的能量微风。废墟带恢复了它平日里的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金属摩擦声打破寂静——可能是拾荒者在远处活动,也可能是结构自然衰败的声音。
埃索斯看着自己不断漏气的裂缝,那些依然在渗出的星尘光点。曾经,它对这些光点只有厌恶——它们是它缺陷的标志,是它被拒绝的原因。但此刻,在星尘微弱的光芒中,它看到了别的东西:美丽、短暂、但却真实存在的光辉。
“我不想这样消失。”这个念头突然在埃索斯意识中清晰起来,“我不想作为一个‘漏气的残次品’被遗忘。”
它回想起梦中的召唤,那个温暖的声音,那个关于“虚空原壤”的提示。它不知道那是什么,在哪里,但那个名字本身就带来一种莫名的安慰和希望。
埃索斯做出了决定:它要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寻找那个可能改变它命运的存在。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它在漫长生存挣扎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选择。
它小心翼翼地移动,感受着身体的每一处变化。那道主要裂缝仍然让它行动不便,但至少现在它能够控制自己的移动方向了。它开始向之前光芒发出的方向前进,每一步都谨慎而坚定。
在前行的过程中,一个想法逐渐在它意识中成形:它不只想生存,不只想要一个安全的空间。它想要更多——想要理解自己为何被拒绝,想要知道自己的真正价值,想要找到一个即使是有缺陷的存在也能被接纳的地方。
“虚空原壤...”埃索斯默念着这个名字,感受着这个词带来的奇异共鸣,仿佛这个词本身就是一个承诺,一个关于完整和归属的承诺。
它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它——可能是更多的嘲笑和拒绝,可能是更深的失望,也可能是它从未想象过的可能性。但无论如何,这都比躺在废墟中等待彻底消散要好。
埃索斯,这个被称作“漏气的残次品”的空间褶皱体,开始了它寻找自我和归属的旅程。在它身后,星尘光点如同一条微小的轨迹,标记着它走过的路。这一次,这些光点不再是缺陷的标志,而是存在的证明,是决心的象征,是一个微小生命不愿悄无声息消失的宣言。
风暴完全停止了,废墟带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埃索斯继续向前移动,带着它那破损的身体和刚刚萌生的希望,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它的旅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