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愣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老周」转向村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告别意味:“村长,渔村现在没事了。潮汐的威胁已经过去,码头我也看过了,很结实。李伯老伴的病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他能回来继续守灯塔。我去帮帮科考队,也算是……发挥点余热。”
消息像海风一样传遍了小渔村。当阿潮得知这个消息时,他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从家里一路狂奔到守夜房,眼眶通红。
“爷爷!你……你要走?”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死死攥着「老周」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衣角。
「老周」沉默着,用粗糙的手掌摸了摸孩子的头。
阿潮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用力把自己一直戴着的那串、曾被「老周」挂在收音机天线上的贝壳手链解下来,不由分说地、一圈又一圈地缠在「老周」的手腕上,仿佛这样就能将人留住。“爷爷,这个你戴着!你一定要……一定要回来啊!”
「老周」看着手腕上那串粗糙却承载着厚重情感的贝壳手链,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开始默默地收拾行装:将挂在床头的、来自沙漠的沙枣串小心取下;将抽屉里那枚来自都市的茶叶蛋壳用软布包好;将那张折叠整齐、已改造为探测器的换皮者人皮放入内袋;甚至,将阿潮之前给的、已经有些干硬的烤小鱼干也郑重地放入背包侧袋。这些来自不同时空的“情感载体”,将伴随他前往下一个未知之地。
村长提来一小袋用厚实油纸包着的、颗粒粗大的海盐,塞到「老周”手里:“老周,雪域那边天寒地冻,听说物资匮乏,这盐你带着,腌肉能存放久点,关键时刻也能补充体力。”
「老周」接过海盐,点了点头。陈队长也递过来一件崭新的、印着科考队logo的红色冲锋衣,尺寸明显偏大,但厚实防风。“周医生,凑合穿,路上冷。”
「老周」穿上这件过于宽大的冲锋衣,一种奇特的暖意包裹着他。这并非物理上的温度,而是第一次有人类机构,为他这个“存在”准备了适应新环境的物品。
他跟着科考队员,走向那辆轰鸣的越野车。上车前,他将阿潮最后做好的、那个钻好了孔的白色贝壳哨子,挂在了背包的主拉链上。
引擎发动,车辆缓缓驶离渔村。阿潮挣脱父亲的手,追着车子跑了好远,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老周爷爷——!记住!贝壳哨子吹三声——!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老周」——或者说,即将成为「随队医生白」的「面」——从车窗探出身子,朝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用力地挥了挥手。背包拉链上的贝壳哨子,随着车辆的颠簸,发出细微而清脆的碰撞声,像是离别的话语,又像是承诺的回响。
车辆驶上沿海公路,逐渐加速。他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千面拟态」能力再次启动,无数关于高原医学、极地生存、常见冻伤处理、急性高原病急救、甚至雪域地区特有的动植物特性与潜在毒性的知识,如同数据流般涌入、整合。一个更加年轻、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戴着眼镜、气质沉稳、专业干练的随队医生“白砚”的形象,开始在脑海中构建、完善。
新的身份,新的舞台,新的威胁,已在冰雪皑皑的远方,等待着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