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左右,咨询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发出了老旧合页特有的“吱呀”声。
一位穿着黑色修身短款外套、妆容精致但眼下的乌青难以用粉底完全遮盖的年轻女人,有些犹豫地走了进来。她看上去二十五六岁,自称周晓,手指紧张地反复缠绕着挎包的带子,眼神躲闪,不敢与「林砚」长时间对视。
“林……林医生是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明显的疲惫,“我……我预约过的。我最近,状态非常不好……”
“请坐,周小姐。”「林砚」起身,引导她在沙发上坐下,并递上一杯温水。他的语气温和而平静,带着一种专业性的安抚力量。“不用急,慢慢说,在这里你可以感到安全。”
周晓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我……我连续好几个星期,都在做同一个噩梦……非常清晰,也非常可怕……梦里,总有一个……一个黄色的,像是印章又像是无数触手缠绕成的图案,在不停地旋转、放大……好像有声音在对我说话,但我听不清……醒来后浑身冷汗,心跳得厉害,白天也精神恍惚……”
在她叙述的同时,「林砚」意识深处的「维度审判」已无声无息地展开,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分析着她的精神场。
【个体:周晓。生理状态:睡眠严重不足,神经紧张。精神场分析:检测到明确的、非自然形成的黄印能量残留,主要附着于梦境活动相关的大脑皮层区域及潜意识表层。污染等级:初期(轻度侵蚀)。症状表现为:强迫性噩梦内容,现实感轻微动摇,易受暗示。污染源确认:能量指纹与“虚空之低语”俱乐部核心矩阵同源。】
“听起来确实是很困扰的经历。”「林砚」用共情的语气回应,身体微微前倾,展现出专注的姿态,“周小姐,在开始反复做这个噩梦之前,您的生活中是否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有没有接触过什么……新的环境、新的群体,可能给您带来了比较深刻的印象或压力?”
周晓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她低下头,双手紧紧握住了水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沉默了足有一分钟,办公室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终于,她才艰难地启唇,声音压得极低,像一缕即将消散的气音,几乎要融进周遭的寂静里:“…… 大约一个月前…… 我被一个朋友硬拉着去了一家…… 一家地方。说是俱乐部,可那地方藏在老城区巷子的尽头,门脸小得像道裂缝 —— 它叫‘虚空之低语’。”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指节泛白,像是回忆本身就带着寒意:“那里的人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他们不喝酒,也不聊天,就围坐在昏黄的灯底下,低声说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 什么‘虚空的呢喃’‘超越维度的启示’,还有那个反复被提及的……‘黄印的智慧’。”
“我一开始还抱着点猎奇的心思,觉得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噱头,可去过三次之后……” 她的声音突然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某种恐惧,“不对劲的感觉就像湿冷的藤蔓,一点点缠上我的骨头。每次从那里出来,天都像比平时暗得更快,身上总沾着一股洗不掉的、类似旧书霉味的冷香;到了夜里,还会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 梦里总有人站在雾里,看不清脸,只一遍遍地在我耳边念‘黄印’,念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恐惧和后悔已经清晰地写在了她的脸上。
「林砚」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试图用任何超自然手段去“治疗”或“净化”她。在他的判定中,周晓的情况属于人类自主选择接触危险信息后产生的轻度不良反应,其本身的心智尚有一定抵抗力,并未到被完全操控或生命受到直接威胁的程度。这依然属于“人类内部事务”的灰色地带,不符合他当前“不直接干预”的行动准则。他只是在那个普通的纸质笔记本上记录了几笔,然后抬起头,用平和而坚定的目光看着周晓:“周小姐,感谢你的信任。我今天初步了解了你的情况。这种噩梦和焦虑确实与你接触的新环境有关。今天的咨询时间差不多了,你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尽量远离那个让你感到不适的环境。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下次再约时间,更深入地探讨一下那个俱乐部以及它如何影响你的具体细节。”
周晓似乎松了一口气,这位医生没有像她害怕的那样认为她“精神失常”,也没有强行追问俱乐部的秘密,这让她感到一丝被尊重和安全。她点了点头,轻声说:“好的,林医生,谢谢您。”然后起身,略显匆忙地离开了咨询室。
「林砚」走到窗边,望向楼下那条渐渐被夜色笼罩的小巷。卖烤串的小推车正准备收摊,大叔吆喝着“最后几串,便宜处理啦!”,声音混着孜然和油烟的味道飘上来。都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编织出一张虚假而繁华的网。而在这张网之下,真正的黑暗与疯狂,正通过那个俱乐部,如同病毒般悄然扩散。
他知道,周晓不会是他最后一个被“黄印”影响的来访者。而她,也可能成为他深入了解那个俱乐部内部情况的一条潜在途径。狩猎邪恶需要耐心,尤其是在这规则复杂的都市丛林里。他需要像一位真正的心理医生一样,耐心倾听,慢慢引导,直到时机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