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藤城边缘的淡绿色光芒尚未完全褪去,脚下的土地就已开始发生令人心悸的变化。原本缠绕脚踝的柔软藤蔓突然变得僵硬,如同枯死的树枝般断裂,散发出一股腐朽的腥气;地面从湿润的褐绿色逐渐转为深灰色,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鞋底陷入一种粘稠的、带着弹性的物质里,像是踩在凝固的血液上。摩根教授最先停下脚步,手中的典籍页面开始微微颤动,泛黄的纸页边缘浮现出细小的黑色纹路——那是《塞拉伊诺断章》对“负面空间”的本能预警。
“不对劲。”摩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警惕,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绿藤城的正面意识应该能覆盖到这里,可现在…周围的能量场完全变了。” 塞拉的眉心烙印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灼痛,不是之前的暖意,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针刺的痛感。他低头看向脚下,那粘稠的深灰色物质正缓慢地向上蔓延,在脚踝处形成一层半透明的薄膜,薄膜下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在蠕动。他试着抬脚,却发现那物质带着一种吸附力,像是不愿让他们离开。
“是怨骨城的边界。”艾米丽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她手中的记录板屏幕上,能量图谱从之前的淡绿色瞬间转为刺眼的暗红色,“我们没有绕过暗面,反而走进了它的第一个囚笼——怨骨城。” 话音刚落,前方的灰色雾气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吹散,一座庞大而诡异的城市轮廓在雾中显现。
那是“怨骨城”。
城墙由无数人类骸骨堆砌而成,不是杂乱的堆积,而是如同砖石般整齐排列——颅骨作为“砖块”,脊椎骨作为“横梁”,肋骨相互咬合形成“拱门”,眼窝空洞地朝着队伍的方向,像是在无声地注视。城墙顶端插着无数断裂的武器,剑刃上挂着风干的布条,布条上还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在风中发出“哗啦”的轻响,如同亡魂的低语。城墙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暗红色的“怨恨黏液”,那黏液缓慢地从骸骨缝隙中渗出,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嘀嗒”的声响,在地面汇聚成细小的溪流,溪流流过的地方,灰色物质开始冒泡,散发出一股混合着铁锈与腐肉的恶臭。
“呕——”一名年轻的锚点者忍不住弯下腰,捂住口鼻,脸色惨白如纸。那股恶臭太过刺鼻,像是直接钻进了肺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刺激得眼泪直流。 霍克中尉的机械臂瞬间绷紧,金属关节发出“咔嗒”的脆响。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城墙,左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银匕首——那是之前从印斯茅斯带回的战利品,刃身上刻着简单的防护符文。“所有人戒备!保持阵型,不准擅自靠近城墙!”
塞拉的意识紧绷着,他能“感知”到城墙深处传来的恶意,不是来自某个具体的生物,而是来自这座城市本身——那些骸骨、那些黏液、那些武器,都在散发着一种纯粹的“背叛”情绪,像是无数被背叛者的怨念凝聚而成。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的银匙,钥匙表面的古老符号微微发烫,却不再是之前的暖意,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警示的温度。
“这些骸骨…像是有生命。”索菲亚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指着城墙某处,那里的一排颅骨突然同时转向他们的方向,眼窝中闪过一丝微弱的红光,“它们在盯着我们。”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泛起一阵扭曲的波动。 不是雾气的流动,而是空间本身的扭曲——无数半透明的“幻影”在波动中浮现,如同水面上的倒影,却带着令人心悸的真实感。
第一个幻影是一名穿着古代铠甲的士兵,他正背对着众人,手中握着长剑,似乎在警惕前方的敌人。可下一秒,一名穿着同样铠甲的同伴从他身后悄悄靠近,手中的匕首闪烁着寒光,毫不犹豫地刺入了他的后心!士兵的身体猛地一僵,口中喷出鲜血,转头时,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痛苦,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问“为什么”。幻影在士兵倒下的瞬间消散,却在空气中留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第二个幻影是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他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快速地敲击着键盘,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数据图谱。他的身边站着一名同事,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笑容温和地递向他。科学家毫无防备地接过,刚喝了一口,就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青紫——咖啡里被下了毒。同事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他伸手从科学家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转身离去,留下科学家倒在地上,眼中充满了绝望。
第三个、第四个…更多的幻影在空气中浮现,每一个都是“背叛”的场景:朋友之间的出卖、战友之间的反戈、亲人之间的算计…这些幻影没有声音,却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窒息,它们在队伍周围缓慢地旋转,像是在展示一场无声的悲剧。
“不…不可能…” 一个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是锚点者中的马克——一名曾经的守秘人队员,三十多岁,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刀疤,那是之前对抗深潜者时留下的。此刻他的脸色惨白,眼睛死死地盯着其中一个幻影——那个士兵被背刺的场景,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塞拉认出了马克,之前筛选锚点者时,摩根曾提到过他的经历:三年前,马克在一次对抗邪教徒的任务中,被最信任的战友从背后偷袭,战友为了投靠邪教,泄露了队伍的位置,导致三名队员牺牲,马克也差点丧命,那道刀疤就是当时留下的。 “是他…是汤姆…”马克的声音带着疯狂的嘶吼,他指着幻影中那个背刺士兵的同伴,眼神里充满了血丝,“他也是这样…从背后捅了我一刀…说我挡了他的路…说牺牲我们是必要的!” 话音未落,马克突然猛地冲向霍克中尉!
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沉稳的守秘人。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刀——那是从腰间的备用武器袋里取出的,刀身闪烁着寒光,直指霍克的胸口!“你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自己!都会背叛!” “马克!住手!”塞拉的反应最快,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掌心的银匙瞬间爆发出光芒。 按照之前的经验,银匙会释放出一道温暖而明亮的圣光,足以暂时压制失控的意识,甚至驱散负面幻象。可这一次,光芒却异常微弱——不是之前的耀眼白光,而是一种暗淡的、如同烛火般摇曳的淡金色,光芒刚从银匙表面浮现,就开始剧烈地闪烁,像是随时会熄灭。
塞拉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瞬间明白——是眉心的烙印。第三章与廷达罗斯猎犬遭遇后,格赫罗斯的污染残留在烙印深处,此刻面对怨骨城的负面能量,污染被激活,影响了银匙的力量。圣光不仅没能压制马克,反而像是刺激到了他,马克的嘶吼声变得更剧烈,短刀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为什么…为什么圣光会这样…”塞拉的指尖开始发抖,意识里传来一阵冰冷的嘲弄,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钻进了颅腔,与烙印的灼痛产生共鸣—— “看到了吗,塞拉?”那是奈亚的低语,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你守护的同伴,不过是随时会失控的野兽。你以为的羁绊,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他会背叛你,霍克会背叛你,所有人都会背叛你…你守护的,终将背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