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小了…”他声音沙哑地呢喃,手指颤抖地触摸着自己的太阳穴,“虽然没完全消失…但像是…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水…变得模糊…遥远了…” 那持续不断的、折磨人的嗡鸣第一次出现了显着的减弱。
狄雷特脸上露出了短暂的、疲惫而欣慰的笑容。监控数据也显示,塞拉烙印节点的能量波动幅度有所下降。
然而,好景不长。
不到一个小时,塞拉的脸色重新变得难看,甚至比之前更加痛苦。
“不对…”他摇着头,眉头紧锁,双手死死抓住座椅扶手,“不是消失了…是闷住了!像有人用枕头捂住了我的头,但那个震动…那个该死的震动还在里面…在我的骨头里…在我的脑子里…共振!”
他描述了一种新的、更可怕的痛苦:外部的“声音”似乎被削弱了,但烙印内部的灼热感和震动感却反而加剧了,仿佛被压抑的能量无处宣泄,转而向内灼烧他的神经和灵魂。这种“闷烧”式的痛苦,比之前清晰的嗡鸣更加折磨人,带来强烈的窒息感和幽闭恐惧。
狄雷特脸色铁青,紧急调整参数,但收效甚微。屏蔽力场仿佛一个笨拙的盖子,无法完全隔绝那无孔不入的频率,反而搅乱了其原本的“流通”,造成了更糟糕的内部淤积。
更让狄雷特心惊的是后续的监测数据。他发现,塞拉的烙印能量节点,表现出一种可怕的适应性。在屏蔽力场持续作用的几个小时内,节点的波动模式开始发生极其细微的改变,似乎在寻找力场屏蔽的薄弱点或新的共振路径。就像水流被堵住,会自行寻找新的缝隙渗透一样。
然后,是那次短暂的、计划外的屏蔽解除测试。
由于能量过载,装置自动安全关闭了短短三十秒。
就在这三十秒里,塞拉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叫!他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从椅子上弹起,又重重摔倒在地,双手抱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
“啊——!回来了!全都回来了!更响了!更清晰了!它在报复!!”他嘶吼着,眉心焦黑的裂痕甚至隐隐透出紫黑色的微光!
监控仪器疯狂报警!烙印节点的能量读数在屏蔽消失的瞬间,不仅瞬间恢复到原有水平,更是猛地飙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远远超出了之前的记录!仿佛被压抑的能量瞬间报复性反弹!
狄雷特手忙脚乱地重新启动装置(降低了功率),才勉强将塞拉从这剧烈的痛苦反弹中逐渐拉回。
而最致命的一击,来自随后的事件关联分析。
就在塞拉承受那痛苦反弹、感知被瞬间淹没的同时,实验室另一个独立监控“混沌之痂”的次级系统,记录到灰雾核心的band-7 theta谐波出现了一次极其短暂但异常尖锐的峰值波动,其波形特征与调音师之前留下的“签名”相似度极高!
但这一切,狄雷特主导的屏蔽实验监控系统却因为专注于内部数据,几乎完全错过了这个外部同步变化! 塞拉这个最敏感的“预警器”在当时因为屏蔽和随后的痛苦 overload(过载),也未能及时报告这一异常。
他们差点就错过了这次调音师可能进行的、一次更加强力或更精准的“调试”!
如果不是那个独立系统恰好记录了下来,他们可能完全无知无觉!
冷汗瞬间浸透了狄雷特的后背。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他的技术干预,他试图“净化”或“保护”的努力,非但没能减轻塞拉的痛苦,反而可能加剧了他的折磨;非但没能阻断共鸣,反而可能迫使烙印变得更加“敏感”和“暴躁”;最关键的是,这屏蔽行为本身,差点让他们失去了唯一一个,尽管充满痛苦,却能最直接感知危险的早期预警系统!
他徒劳地试图在物理层面隔绝一个已经深植于灵魂的宇宙级污染,最终只证明了自己的无力,甚至可能帮了倒忙。
狄雷特瘫坐在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依旧在痛苦喘息、被微弱力场勉强笼罩的塞拉,又看向那条几乎被遗漏的、来自“混沌之痂”的危险峰值记录。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讽刺感和徒劳感淹没了他。
安吉尔试图让文明自我降格以“隐形”,这本身可能就是奈亚拉托提普乐于见到的、文明自我阉割的终极悲剧剧本。
而他自己,试图用科技手段解决问题,却再次证明了在面对这种层级的污染时,人类科技的渺小和可能产生的反效果。
两条道路,似乎都通向绝望。无形的阴影笼罩着所有努力,将其转化为更深沉的黑暗。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冰冷的嗡鸣,和塞拉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