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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章 实践的检验(1 / 2)

邺城,胡府别院

丝竹管弦之音袅袅,精致的酒肴香气混杂着熏香,弥漫在暖意融融的花厅内。一场名为“涤旧迎新”的文会正在举行。

主宾赫然是名士胡适之,作陪的皆是北地颇有名气的文人雅士、以及一些投效曹操的新晋寒门官员。

胡适之轻抚茶盏,面带从容微笑,正侃侃而谈:

“……故而,吾辈批判孔孟,非为否定其全部,实乃‘整理国故’,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譬如这‘仁’之思想,若能引导君王行仁政,节制贪暴,岂非百姓之福?批判,亦需有建设性,需有‘风度’。”

他环视众人,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如那北疆赤火公社,动辄言‘砸烂’、‘决裂’,粗鄙不堪,无异于焚琴煮鹤,非但我辈士林所不取,亦难成大事。真正的革新,当在朝堂,在典章,在文化之浸润也。”

座中众人纷纷颔首称是,气氛融洽。批判成了一场风雅的清谈,一场确认彼此身份和“先进性”的社交仪式。

孔子的幽灵,在这片温言软语中,似乎被“理性”地解构了,却又以一种更隐蔽的方式,维系着言说者们精神上的优越感。窗外寒风凛冽,窗内暖意如春,仿佛两个世界。

与此同时,距离邺城百里之外,一处新近由赤火公社控制、名为“黑石洼”的村庄。

寒风卷过枯黄的草茎,打在脸上生疼。工作组组长曹云,穿着一身与农民无异的粗布棉袄,站在打谷场的石碾上,他的面前,是几十个面带菜色、眼神躲闪的村民。

村里最大的地主陈老爷已经被控制,但积威犹在。

赤火公社要分田的消息早已传开,可真正动员起来,却遇到了无形的阻力。村民们窃窃私语,担忧着“天命”,害怕“变天”,不敢真正站出来指认地主的罪行,更不敢去丈量那片他们世代耕种却从不属于自己的土地。

曹云没有直接宣读政策,也没有高喊口号。他跳下石碾,走到人群中间,目光扫过一张张饱经风霜、刻满顺从与麻木的脸。

“乡亲们,”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咱们黑石洼,祖祖辈辈,给陈老爷家种地,交了多少租子?流了多少血汗?可为什么,咱们还是吃不饱,穿不暖,遇上灾年就得卖儿卖女?陈老爷家呢?不事生产,却高宅大院,锦衣玉食?”

人群沉默着,只有风呜咽的声音。

一个叫石头的老农,佝偻着背,喃喃道:“命……这都是命啊……人家陈老爷,祖上积德,是文曲星下凡,咱就是土里刨食的命……”

“命?”曹云抓住这个字眼,声音陡然拔高,“谁定的命?是孔圣人说的吗?孔圣人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说咱们生来就该是佃户,就该被剥削?他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咱们饿死冻死就是活该?”

他顿了顿,让这些话在村民们心中撞击。

“我告诉大家,孔圣人自己,也不是什么天生的贵人!他周游列国,累累若丧家之犬!他的那些道理,是后来当了官的人,拿来骗咱们、让咱们安心当牛马的!”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石头:“石头叔,你种地的本事,比陈老爷差吗?你流的汗,比他少吗?凭什么他生来就该享福,你生来就该受苦?难道这土地,是他陈老爷用神通变出来的不成?”

石头张了张嘴,浑浊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另一个工作组员,一个同样出身贫寒的年轻人,接口道:“咱们赤火公社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是几百年前一个叫陈胜的人说的!意思是,那些当王侯将相的,难道天生就是贵种吗?不是!咱们穷人,也一样是人!咱们团结起来,就能掌握自己的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石头低声重复着这八个字,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他心头那堵名为“天命”的厚墙上。

曹云趁热打铁,指着不远处被查封的陈家大院:“乡亲们,看看!那里面的粮食、布匹、银钱,哪一样不是咱们的血汗?哪一样沾着咱们父兄姐妹的泪?孔圣人教咱们‘温良恭俭让’,教咱们逆来顺受,可陈老爷对咱们,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仁爱’?”

他走到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面前,她的儿子去年因为欠租,被陈老爷家的狗腿子活活打死。“大娘,您说说,孔圣人的道理,能帮您儿子申冤吗?能让您吃饱饭吗?”

那妇人原本麻木的脸上,瞬间涌上巨大的悲愤,泪水涌出,她猛地抬起头,嘶声道:“不能!那些都是骗人的!陈老爷他……他吃人不吐骨头啊!”

“对!都是骗人的!”

“什么天命!都是狗屁!”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咱们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屈辱,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村民们眼睛红了,拳头攥紧了。那层由千百年教化筑成的、精神上的枷锁,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朴素而铿锵的质问中,在血淋淋的现实对照下,开始寸寸崩裂。

接下来的土地改革,势如破竹。村民们不再是畏缩的旁观者,而是成了积极的参与者、斗争者。他们踊跃地站出来,揭露地主的罪行,丈量土地,讨论如何公平分配。

寒风依旧凛冽,打谷场上却热气腾腾。这里没有丝竹管弦,没有清谈阔论,只有泥土的气息、愤怒的控诉和解放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