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过西凉旷野,伴随着曹军凯旋的号角。终将盘踞于此的韩遂、马超余部及羌胡势力或击溃、或收编,把这片叛服无常的边陲重地再次纳入版图。邺城的宫阙在捷报中震颤,曹操的武勋臻至新的巅峰。
然而,庆功的余韵尚未散去,司空府密室内已弥漫开更深沉的忧虑。
谋士们清晰地看到,外患虽暂平,内忧却愈炽。
士族门阀通过“九品中正”与土地兼并,不断蚕食着皇权与国本;北疆赤火社那套“阶级平等”、“妇女亦可顶半边天”的“邪说”,更如地底暗流,悄然侵蚀着纲常秩序,尤其煽动起那些底层黔首与部分不安于室的女子。
“明公,”司马懿于灯影下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赤火公社以‘阶级’裂我士庶,以‘女权’惑我人心。其毒甚于刀兵。我等……当以巧破力。”
曹操抬眸:“讲。”
“彼倡‘解放’,我亦可行‘新风’。”司马懿眼中幽光闪烁,“可于上层贵女中,主动引导一场‘女德革新’。令其束高髻、着华服、议朝政、评人物,乃至结社出游,状似开明。如此,一则可示明公胸襟,塑‘新政’气象;二则可令士族内耗——彼等家宅不宁,自然无力全然专注于朝堂之争;三则……”
他顿了顿,语意转冷,“可将这‘女子议题’牢牢框限于金丝笼内,使其沦为风雅玩物,与北疆那等‘织坊女工要工钱’的粗鄙之举彻底割裂。让天下人看清,何谓贵贱有别。”
程昱立即附和:“妙哉!将此‘水’搅浑。让那些泥腿子看看,他们婆娘追求的‘解放’,终不过是贵女们闲暇时的消遣。真正的风云,仍在庙堂之上,仍在明公掌中!”
贾诩缓缓补充,言简意赅:“移焦转祸,釜底抽薪。”
曹操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善。”他吐出一字,定下基调。
于是,一场由最高权力精心策划的“女德革新”运动,在邺城悄然登场。
司空府默许甚至暗中推动,几位皇室宗亲及高门贵女率先“觉醒”,她们不再满足于深居闺阁,开始举办诗会沙龙,议论时政(在允许的范围内),追求华服美饰,并借评点人物之名行党同伐异之实。
官方邸报亦不吝篇幅,渲染此乃“魏公新政下,女子才德得以彰显之盛世气象”。
这从一开始就带有强烈官方色彩的运动,如同一只被精心编织的金丝鸟笼,悬挂于曹魏统治的华厦之中。其核心目的,正是要将日益尖锐的阶级矛盾,巧妙地扭曲、转化为无关痛痒的性别对立,将可能燎原的星火,导引入一条装饰华丽的死胡同。
而在邺城某处阴暗的织坊里,女工绣娘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贵女车驾出游的环佩叮当之声,疲惫地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茫然与苦涩的复杂神色。这“新风”,与她这般人,又有何干?
在曹魏政权有意的纵容和某些势力别有用心的推波助澜下,那场始于“风雅”的“女德革新”,如同脱缰的野马,迅速偏离了最初的轨道,滑向了不可控的极端。
其中,以车骑将军夏侯惇之女夏侯绫为首的一批激进贵女,更是将这场运动扭曲为一场惊世骇俗的闹剧。
夏侯绫,年方二八,容貌昳丽,自幼娇宠,跋扈任性。她聚集起一批志同道合的贵族少女与年轻妇人,组成所谓的“玄凰阁”,不再满足于吟风弄月、品评服饰,开始公然鼓吹一套骇人听闻的“理论”。
在一次于自家园林举办的、邀请了众多贵女和少数依附夏侯家的寒门文士的“清谈会”上,夏侯绫身着繁复华丽的男式袍服,手持玉如意,立于亭台高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种刻薄的锐利:
“诸位姐妹细想,这世间万物,何人孕育?是吾等女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以血肉性命延续族裔,以乳汁哺育天下生灵!此乃创世之功,造化之德!”
她环视下方,目光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寒门文人,语气陡然变得高昂而充满压迫感,“故,女子凭此子宫,便对这世间男子享有天然之支配权!天下男子,无论贵贱,皆当为奴为仆,虔心供奉女体,方合天道!”
此论一出,满座皆惊,随即部分贵女爆发出狂热的附和。这便是夏侯绫提出的 “子宫论” ,将女性的生育功能扭曲为特权的绝对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