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一卷卷加密过的细纸条堆积如山,空气中飘散着墨汁、纸张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虑味道。
这里是赤火社的情报中枢。
赵将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的对面,是负责情报分析与整理的林枫。
林枫年纪不大,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缜密,他的眼睛因长期阅读密报而略显疲惫,却依旧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荆州线,‘江鸥’初步站稳脚跟。蔡氏宾客奢靡,常以诗文会友,谈论多涉风月,偶有抱怨朝廷赋税催逼过甚,对曹操似有微词,但深处戒备甚严,难触核心。”林枫拿起一份译好的密报,语速平稳。
“西凉线,‘风沙’已潜入。马腾、韩遂两部军马时有摩擦,为草场、水源之争旧怨未消。底层军士对曹操所派官员颇为不满,称其‘刮地皮’,军饷物资时有克扣。然马超等将领对曹操所赐官爵金银,颇显受用。”
“中原线,曹操主力仍驻跸邺城,大肆犒赏平定河北有功将士,郭嘉、荀攸等谋士频繁出入府衙。青、幽等地仍有袁氏旧部零星反抗,清剿不断。”
“江东线,孙权似在整顿内政,抚平山越,对荆州江夏虎视眈眈,但大规模用兵迹象不明。”
一条条信息从林枫口中流出,像是一条条看似无关的溪流,缓缓汇入赵将的脑海。
赵将站起身,走到巨大的中原-河北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标记。
“曹操在邺城……犒军,谋士密集议事……”他沉吟着,“他在河北已花费太多时间,袁尚、袁熙遁入乌桓,虽为疥癣之疾,但西边和南边呢?”
他拿起代表曹操主力兵团的蓝色标记,在西凉(马腾、韩遂)和河北之间缓缓移动。
林枫默契地递上另一份报告:“这是我们安插在许都附近驿站的人记录的近期大规模粮草调动方向,多为西向。另,校事府的精干力量,近期流向关中方向的频率显着增加。”
“西向……”赵将的手指猛地定在西凉区域,“他给了马腾、韩遂高官厚禄,但也留下了钟繇这根钉子。如今河北初定,内部未稳,他绝无可能同时南下图我或孙权。那么,最可能的就是……”
林枫眼中光芒一闪,接口道:“先西后南!彻底解决后方之患,整合关中凉州之力,方能全力南下。他对马腾、韩遂的安抚,更像是战前的麻痹。那些赏赐是糖,后面的刀,恐怕已经磨好了。”
赵将重重一拳砸在地图上的西凉位置:“没错!他下一步的战略重点,极可能是西征!消化河北需时,但更主要的是巩固后方,消除侧翼威胁。对于南方,包括我们和孙权,他目前必然是采取守势,最多辅以情报压制和分化瓦解,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林枫迅速将几份关键情报摆在一起,像完成了一块关键拼图:“此外,综合各方信息,各诸侯内部皆矛盾重重:刘表处蔡瑁专权与长子刘琦不和;孙权有宿将老臣与新兴势力的平衡;西凉马韩联军更是同床异梦。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密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余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赵将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坚定:“立刻将我们的研判加密,急送北赤火堡陈社长处,同时抄送中原吴瀚、韩澈。建议:北方加速巩固,消化胜利果实,深根固本;中原加强渗透,伺机而动;南方…要加快步伐,在曹操无暇南顾之际,形成燎原之势!”
无数的细微信息,经过艰难的传递、破译、分析和联想,终于在这一刻汇聚成了洞察先机的战略判断。
这场无声的拼图游戏,其价值,绝不亚于一场辉煌的战役胜利。赤火的眼睛,已经隐约看到了对手下一步的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