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严重的事情很快发生了。
一支负责维修水利设施的工匠小组，在检修一处渠坝时，发现几个关键部位的铁件锈蚀严重，需要额外时间处理。但林枫制定的定额时间根本不够。
\"得向上面报告，申请延长工期。\"老工匠说。
年轻助手犹豫道：\"可是...这样会超时，咱们组的效率分就完了。林处长的系统里，咱们就变成'不合格'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决定严格按照定额时间完工，没有处理那些锈蚀严重的部件。他们在报表上写下\"一切正常\"，签上了名字。
半个月后，正值灌溉高峰期，那处渠坝不堪重负，发生小规模溃决。
虽然抢险队及时赶到，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大片农田的灌溉被延误，损失不小。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林枫的系统显示工匠小组\"完全合规\"，所有流程都按定额时间完成。事故原因被归结为\"不可预见的自然因素\"。
但基层工匠们心里都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只是没人敢说。坊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按时完工领工分，认真干活挨批评。\"
这件事终于引起了陈烬的重视。
他带着徐文、赵老蔫、雷豹等人，换上普通社员的衣服，深入田间地头、工坊军营微服私访。
看到的景象让他们心情沉重。
田埂上，陈烬问一个老农收成如何。老农拘谨地回答：\"报告社长，按上头定的数种的，刚好达标。\"
修造坊里，陈烬拿起一件新打造的农具，问工匠手艺如何。工匠低头答道：\"按规程做的，分数不低。\"
校场上，陈烬问一个士兵如何打胜仗。士兵立即挺胸抬头，流利地背诵：\"利用优势数据，分析敌我态势，集中力量歼灭敌有生力量！\"
一圈走下来，陈烬的心越来越沉。他看到的不是钱焕章时代的愤怒和反抗，而是一种普遍的无力感、倦怠感和沉默的抵触。
大家似乎都在机械地执行命令，完成指标，却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和创造性。
那天晚上，陈烬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久久没有点灯。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终于明白，林枫打造的不是什么\"科学管理体系\"，而是一个精致的牢笼，用数据和规章束缚住了人们的手脚和思想。
一种新的、更隐蔽的\"枷锁\"正在扼杀赤火的活力——那就是本本主义、教条主义。
一切都唯\"本本\"是从，唯数据是瞻，却忘记了实践的复杂性和人的创造性。
\"是时候打破这个牢笼了。\"陈烬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