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徐文身上闪耀的,是一种将崇高理想转化为冰冷严谨政策工具的巨大潜能。这是构建新秩序不可或缺的经济与政治组织者的核心思维。
然而,理论的星火尚未燎原,现实的泥潭却已开始翻涌。
几天后,一场面向更多社员的宣讲会上,赵老蔫磕磕绊绊,却用最朴实的语言和自身经历,再次阐释了“剥削线”的道理。
台下,许多老农听得眼圈泛红,默默点头,一种沉郁而真实的力量在凝聚。
这景象,却让躲在人群里的孙洪看得妒火中烧,心急如焚!“这风头,怎能全让这老蔫巴占了去!”
赵老蔫话音未落,孙洪就像个点燃的炮仗,“噌”地一下蹿上台,几乎是粗暴地从还有点发懵的赵老蔫手中抢过了话语权,一把将他挤到了旁边。
孙洪冲到台前,挥舞着手臂,面目狰狞,唾沫横飞,声音尖利得刺耳:
“老蔫叔说得在理!但太软和了!像挠痒痒!”
他声嘶力竭,仿佛怀揣着全天下的委屈:“那些个地主老财,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敲骨吸髓的豺狼!对他们就不能有半点菩萨心肠!得打倒!统统打倒!踩进泥地里!他们家的一根针!一条线!一块门板!他们的婆娘……呃,这个也……总之,都不能留!全都给他均喽!”
他疯狂地扫视全场,试图用极端的口号煽起狂风巨浪:“谁要是敢吭哧半声不乐意,谁就是心里向着老爷们!就是咱们赤火社的叛徒!就该一起斗倒批臭!”
这番充满暴力煽动和私货的极端言论,让台下出现了诡异的寂静。一些年轻人觉得“痛快”“解气”,蠢蠢欲动;但更多饱经风霜、只求安稳度日的老农则皱紧了眉头,脸上写满了疑虑和不安。
孙洪是个什么货色,大家心知肚明,他突然变得如此“革命”,让人心底发毛。
赵老蔫在台下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汹涌的极端气氛堵得哑口无言,脸上只剩下茫然与无措。
孙洪的“极端投机”,像一头闯进瓷器店的疯牛,开始粗暴地污染刚刚澄清的空气,将精准的政策扭曲成暴力的狂欢,肆意制造着混乱与恐惧。
一暗一明,一躁一静。
角落里,徐文在草纸上构建着理性的“公平大厦”;
台面上,孙洪在用疯狂的口号“抢劫话筒”,搅混水,谋私利;
人群中,钱焕章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计算着如何在这混乱中火中取栗,巩固地位;
而陈烬,目光如炬,扫过这一切,心中那幅未来的蓝图愈发清晰,也愈发沉重——
点燃火把容易,但要控制火势,并将其引向照亮未来而非焚毁一切的道路,需要的不止是理想,更是钢铁的手腕与深远的智慧。
赤火公社这艘刚刚启航的小船,已驶入了暗流汹涌、风向莫测的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