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平不死!”
模糊的嘶吼声顺着通道飘进来,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小石头突然捂住耳朵,把脸埋进陈烬的后背,那颗土豆种从指缝里露出来,红得像团小火苗,在黑暗里格外显眼。
陈烬咬着牙往前走,泪水终于忍不住滚下来,砸在怀里的种子袋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突然觉得那重量沉得惊人 —— 不是三百斤土豆的重量,是石夯嵌在缺口里的血肉,是赵昂扎进胸口的箭,是十名士兵勒断绳索的手臂,是无数个 “想好好活着” 的人,压在上面的信念。
暗河的水汽越来越浓,带着股潮湿的腥气,呛得人鼻子发酸。
陈烬走出通道时,回头望了一眼 —— 通道尽头的火光已经熄灭了,只剩下风穿过石缝的呜咽,像首没唱完的挽歌,在空旷的溶洞里打着转。
孟瑶把账本抱在怀里,纸页被水汽浸得发皱,墨迹却依然清晰。
她蹲在地上,借着微弱的火光写字,笔尖划过纸面的 “沙沙” 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石夯,护种牺牲,记特等功;赵昂,断后殉道,记特等功;小马(士兵),力竭而亡,记一等功……” 她的笔尖顿在 “均田” 二字上,突然用力往下一划,墨痕透过纸背,在潮湿的岩壁上洇出个小小的点,像滴凝固的血。
“陈大哥,” 她抬起头,眼里的泪混着水汽,却亮得惊人,像暗河里的星,“我们会活下去的,对吗?”
陈烬低头看向小石头 —— 孩子已经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那颗沾血的土豆种被他攥在手心,压在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动。
他突然笑了,伸手把石门边的一块碎石推过去,挡住通道入口,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会的。” 他说,声音里带着水汽的湿润,却像颗刚埋下的种子,透着股钻土而出的韧劲,“只要这颗种子还在,只要我们还记得‘均平’二字,就一定会活下去。”
暗河的水流声渐大,像支沉默的队伍在前行。陈烬扛起种子袋,走进漆黑的河道,身后跟着幸存的社员。
火把的光在水面上摇晃,映出一串歪歪扭扭的影子,像条通往春天的路。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怀里揣着的不只是土豆种。
那褐红色的薯种上,沾着石夯的血,裹着赵昂的魂,带着十名士兵没说出口的嘱托。
只要这颗种子能在春天里发芽,那些在寒夜里熄灭的生命,就不算真正离开。
赤火或许会被风雪掩埋,但只要还有人揣着这颗种子往前走,它就永远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