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夯刚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秦狼抱着玄铁刀靠在洞口的石壁上,不知醒了多久,刀鞘上的冰碴被他蹭掉一片,露出里面泛着冷光的玄铁。
他本是轮值守夜,却被冰潭边的动静惊醒,看着石夯把麻袋往贴身处塞的动作,喉结悄悄滚了滚。
“啪嗒。”
秦狼解下背上的毡子,扔在石夯面前。
那毡子是他在张霸庄园缴获的战利品,羊毛厚实得能挡风,平时宝贝得跟刀似的,睡觉都要垫在身下。
此刻被夜风一卷,还带着他身上的汗味和烟火气。
“裹上。” 秦狼的粗嗓门在寒夜里像块烧红的铁,硬邦邦的,却透着股暖意,“你冻坏了谁开春种土豆?我秦狼别的没有,这身板还能替你挡挡寒气。”
石夯抬头时,正看见秦狼往手上哈气。他的指关节肿得像小萝卜,那是昨天练刀时冻裂的,此刻却毫不在意地搓着冻得发僵的脸。
毡子落在石夯怀里,带着秦狼的体温,裹在麻袋外像层厚棉被,把冰潭边的寒风挡得严严实实。
“这咋行……” 石夯刚要把毡子递回去,秦狼已经拔刀出鞘。环首刀在火把光里划出道冷弧,刀背 “当” 地砸在冰面上,震得冰碴飞溅,在石夯脚边碎成齑粉。
“从今天起,谁动这袋种子,先问问我这刀答不答应。” 秦狼的声音陡然转厉,眼神却没落在石夯身上,而是瞟向山洞深处那些影影绰绰的睡影。
刀锋映着雪光,却没了往日砍杀时的戾气,反倒像护崽的母狼亮出的獠牙。
石夯愣住了。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这个总爱瞪眼睛的汉子,把自己的口粮分给流民娃时,也是这副凶巴巴的模样。
火把的光晃过秦狼的脸,小石头突然拽了拽父亲的衣角,小声说:“爹,你看秦叔叔的耳朵。”
石夯望过去,只见秦狼的耳尖红得像炭火,在满是风霜的脸上格外显眼。
大概是被火把照得不好意思,他猛地转身往山洞走,环首刀拖在冰面上,划出串刺耳的声响,却把脚步放得很慢,像是在等什么。
“快把种子送回窖里。” 秦狼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我在这儿守着,凿冰的活儿明天我来。”
石夯抱着裹着毡子的种子袋,突然觉得怀里的土豆种好像真的暖和起来,顺着布衫往骨头里渗。
他拽着小石头往山洞走,脚下的冰碴被踩得咯吱响,身后传来秦狼用刀背敲冰面的声音,一下一下,像在给种子的暖意打拍子。
山洞深处,孟瑶借着篝火的余光核账,忽然看见石夯怀里的麻袋裹着团陌生的羊毛,还带着股淡淡的铁锈味。
她笔尖一顿,在账本上添了行小字:“秦狼赠毡子护种,记一等功。”
火光照在那行字上,像给冰冷的账本镀了层暖光。洞外的寒夜依旧能冻裂石头,可石夯怀里的土豆种,却在两重体温的包裹下,悄悄积蓄着开春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