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马说 “烧光记均平的东西” 时,他的腿肚子就开始打颤 —— 自己偷偷多记的那几分工分,算不算 “均平” 的污点?
“都别怕!” 陈烬突然提高声音,他站上谷场中央的石碾,目光扫过一张张紧绷的脸。
“李傕带五千人来,不是因为咱们弱,是因为他们怕 —— 怕咱们分粮时的公平,怕咱们账本上的字,怕老百姓知道‘均平’不是梦!”
他指着满地的土豆堆:“他们烧得掉账本,烧不掉咱们手里的种子;劈得断木牌,劈不断石夯大哥胸口的念想!今天这火要是灭了,往后再没人敢相信‘人人能吃饱饭’,那才真让他们赢了!”
石夯扛起最重的种子袋,粗麻绳勒进肩膀的旧伤里,他却像没察觉似的,往地道的方向走。
木牌撞在麻袋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像在应和陈烬的话。
孟瑶把账册分成三份,分别交给三个信得过的老人:“分开带,就算有人被抓,也留着根。”
孟豆突然跑过来,把自己怀里的账册塞进陈烬手里:“陈先生,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工分,不能丢!” 孩子的手在发抖,眼睛却亮得惊人,“我姐说,这账上记的不是数字,是人心。”
陈烬摸了摸孩子的头,把账册还给他:“你拿着,比我拿着安全。”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天际,那里正滚来团乌云,黑沉沉的像长安方向压过来的铁甲,“告诉大家,风要来了,但咱们的火不能灭。”
谷场上的人没散。拿锄头的农夫往石缝里插尖木,织布的妇人把剪刀藏进袖管,连最老的周老汉都捡起了地上的石块。
孟豆把账册塞进贴胸的衣襟,跟着姐姐往转移的队伍走,路过石壁时,他伸手摸了摸 “赤火律” 的刻字,指尖沾了层薄薄的石粉。
风真的来了,卷着远处的尘土掠过谷场,吹得土豆堆上的麻布哗哗作响。
陈烬望着秦狼他们在隘口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石夯消失的地道入口,突然弯腰捡起探马掉落的半张地图。箭头指向颍川的红朱砂,在晨光里像滴凝固的血。
他把地图揣进怀里,转身往隘口走。鞋底踩过粟米铺就的金黄地面,发出沙沙的响,像在数着剩下的时间。
风里隐约传来孟豆教大家唱的歌谣:“土豆长,麦浪黄,赤火照得人人强……” 唱得跑了调,却比任何战歌都让人心里发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