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陈烬在刻着 “赤火律” 的石壁前召集了所有人。
谷场上的霜还没化,踩上去咯吱作响,人们交头接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叛缩在人群中间,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周围的目光都在往他身上扎。
陈烬手里举着颗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土豆,土还没擦干净,在晨光里泛着朴实的光。“大家看这颗土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它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 是石夯大哥弯着腰,在地里刨了三个月种出来的;是秦狼兄弟带着人,守在田埂上,不让野兽糟践才保住的;是张婆婆、李大叔这些乡亲,一瓢水一瓢肥浇出来的。”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人群,像温暖的阳光,却在掠过周叛时,稍稍停了一瞬。周叛的头埋得更低了,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这颗土豆该给谁,不该给谁,能给多少,不是我说了算,是规矩说了算。”
陈烬举起土豆,对着石壁上的 “赤火律”,“昨天有人问我,‘日子刚好过点,何必把规矩定得这么死?’今天我就告诉大家 —— 今天你多拿一颗,明天就会有人敢抢一筐;今天破了‘均平’的规矩,明天就会有人学那些士族豪强,圈地占粮,把我们流血拼来的公社,变成新的牢笼。”
“到那时候,” 陈烬的声音突然提高,像块石头砸在每个人心上,“我们为‘人人平等’流的血,就白流了!石夯大哥的婆娘,那些没等到顿顿吃饱的人,他们的盼头,就成了笑话!”
“哐当!” 一声巨响,秦狼把环首刀狠狠拍在地上,火星溅起老高。
“谁要是敢坏规矩,不用陈先生说,我先劈了他!”
悍勇的将领眼睛瞪得通红,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人群,“老子见够了那些多吃多占的官老爷,谁要是想在公社里当新老爷,先问问我这把刀!”
石夯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这时突然往前挪了两步,站到陈烬身边。
他没说话,只是解开系着种子袋的麻绳,又重新系了个死结,把麻袋往怀里拢了拢。
晨光落在他胸口的木牌上,“均田” 两个字被打磨得光滑温润,在阳光下亮得耀眼,像在无声地呼应着陈烬的话。
周叛的后背被冷汗湿透了,他偷偷往草垛的方向看了一眼,仿佛还能看见那几颗藏在干草下的土豆。
此刻再想起自己昨晚的念头,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
他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想把自己藏在人群里,却听见陈烬又说:“错了不怕,改了就还是公社的弟兄。但记着,这规矩是护着我们所有人的,护不住它,我们就护不住手里的土豆,护不住能顿顿吃饱的日子。”
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谷场上的霜气。
石壁上的 “赤火律” 在光线下清晰可见,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牢牢钉在每个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