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的晒谷场像被老天爷泼了桶金,秋阳把每一粒尘土都照得透亮。
石夯蹲在谷场中央,粗粝的手掌抚过竹筐里的土豆,圆滚滚的薯块还沾着湿漉漉的泥,在阳光下泛着瓷似的光,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珍宝。
“都看好了。” 他对着围蹲成圈的孩童们说,掌心的老茧蹭过一颗最大的土豆,指腹点着顶端的小坑,“这叫芽眼,开春往土里一埋,就能长出一串新土豆。”
胸口的梨木牌随着说话的节奏轻轻晃动,“均田” 二字被阳光晒得发烫,边缘被摩挲得发亮
—— 那是他用三年时光,把亡妻的遗言磨成了贴身的念想。
“石叔,这土豆真能让冬天不饿肚子?” 梳羊角辫的丫头怯生生地问,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烤土豆,嘴角沾着焦黑的皮。
石夯咧开嘴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能。当年你石婶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说,‘要是顿顿有粮食吃,死也值’。” 他顿了顿,把土豆塞进丫头手里,“现在她没吃到,你们得替她多吃几口。”
谷场的另一头,孟豆正蹲在铺开的麻布上,鼻尖冻得通红像颗山楂。
十二岁的孩子攥着半截炭笔,在布上一笔一划地划着:“张婆婆纺线,三分;秦叔修渠,十分……”
炭屑簌簌落在他打着补丁的衣襟上,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执拗的整齐。
他突然抬起头,缺了颗门牙的嘴咧开笑,声音脆得像咬碎的冰:“姐,今天的工分够换三斤土豆呢!”
孟瑶正弯腰核对另一份账册,闻言直起身敲了敲他的脑袋。
她袖口磨破了边,露出细瘦的手腕,手里的麻线绳把账册捆得整整齐齐。
“小糊涂虫。” 她笑着摇头,指尖点在布上的 “秦叔” 二字,“秦叔带了五个人,该记五十分才对。”
孟豆吐了吐舌头,赶紧用炭笔涂改,炭痕叠着炭痕,像片小小的乌云。
孟瑶的目光却越过他,落在谷场边缘的石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