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山谷里,草叶尖的露水坠得弯了腰,稍一碰就簌簌往下掉。
陈烬正蹲在洞口磨锄头,铁器蹭过石头的 “沙沙” 声里,突然炸响一声尖叫,像块烧红的烙铁烫穿了寂静。
“芽!出芽了 ——!”
赵柱的声音劈了叉,带着哭腔。
这半大的少年平时总缩在人群后,说话细声细气,此刻却像被抽了一鞭子,在田埂上蹦着高喊,破了洞的草鞋把泥土溅得老高。
陈烬手里的锄头 “哐当” 砸在石头上,他几乎是踉跄着往土豆地跑。
露水瞬间打透了粗麻裤,冰凉顺着小腿往上爬,可他什么都顾不上
—— 眼睛死死钉在那片翻整过的田垄上。
褐色的泥土里,点点嫩绿正怯生生地顶破硬壳,细得像棉线的茎秆撑着两瓣圆叶,叶尖还沾着新鲜的泥屑。
风一吹,那绿就轻轻晃,不是孱弱的摇晃,是带着劲的、往上挣的模样,像极了石夯后背那道愈合的伤口上,新长出的嫩肉。
“活了…… 真活了……”
王伯拄着拐杖挪过来,枯瘦的手在离芽尖寸许的地方停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却不敢再往前碰。
老人的肩膀剧烈地抖,浑浊的眼泪顺着满脸皱纹往下淌,在下巴汇成水珠,“啪嗒” 砸进泥土里。
没人劝他。山洞里的人都知道,王伯的小儿子去年就死在逃荒路上,临死前攥着半块树皮,嘴里嘟囔着 “想喝粥”。
那时候他们还没遇见陈烬,还不知道这世上有种叫 “土豆” 的东西,能埋在土里就长出满筐的粮。
“鸟!有鸟!”
小柱子突然尖叫着扑过去,张开胳膊像只笨拙的小鹰,把田垄护在怀里。
几只灰雀被惊得扑棱棱飞起,他却还梗着脖子瞪天空,手里紧紧攥着根刚折的柳树枝,奶声奶气地喊:“不许啄!这是我们的粮!谁也不许抢!”
几个孩子跟着围上来,有的捡石子,有的扯草绳,非要在田边扎个 “篱笆”。
王嫂站在后面看着,悄悄用袖子抹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