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织优雅地拈起一枚白玉棋子,目光并未落在棋盘上,而是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看向对面。
“母神今日是故意为之?”它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多了几分促狭。
张潇一放下手中的茶盏,黑眸里盛满了无辜:“哦?织织何出此言?”
织织唇角微弯,手指轻轻点了点石桌。
“李婉儿今日来报这谣言之事,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了。星灵的菌丝已蔓延至江南,以星灵的能力,这种事情在那些人密谋时就已告知母神。”
“神殿的情报网虽不及星灵迅捷无匹,但也绝不该迟钝到今日才将此等已蔓延开来的重要舆情上报。”
它目光扫过张潇一平静的面容,继续道:“更巧的是,偏偏选在母神召见温体仁之时。母神对温体仁的那番敲打与委任……时机、火候,拿捏得妙到毫巅。”
“织织斗胆猜测,李婉儿今日前来,亦是奉了母神密令,而非其本职的例行汇报吧?”
张潇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才悠悠开口道:“什么都瞒不过织织。”
“不过有一点,你没猜对。李婉儿今日前来确实是例行汇报。不过是当值的人告诉她,我如今这个时辰有空而已。”
她的目光投向亭外碧波荡漾的莲池,语气淡然:“我早知这些自谥正统的‘士大夫’会如何抨击道场。千百年来,手段翻来覆去,不过是那些东西。”
“但凡女子掌权,便先攻讦其性别,否定其正统性,斥之‘乱纲常’;触动到了他们利益,便扣上‘祸天下’的罪名;要是敌不过你手中的力量,便污你为‘祆魔邪祟’,将一切天灾人祸归咎于你。”
“几千年的老把戏了。从商周时的‘牝鸡司晨’到汉时的‘女主乱政’,再到前朝‘祆后祸国’……如今不过是套在我身上,再编几句顺口溜罢了。”
张潇一语气讥诮,像是在点评一出乏味的旧戏。
织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他们能依仗的不过是所谓的千年礼法和手中颠倒黑白的笔。”
“倒是温体仁今日被母神这一手借力打力、驱虎吞狼,吓得着实不清。看他那脸色,怕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张潇一嘴角微勾,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漠然与掌控全局的笃定:“吓一吓也好。让他彻底认清现实。”
她手指摩挲着黑玉棋子,看向织织,眼神复杂深沉。
“织织,你知道吗?在我未曾明悟之前,也曾困惑,为何历史上总会有那般激烈的大变革,像是焚书坑儒、罢黜百家甚至是……不惜代价也要打破某些看似坚固的东西。”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织织倾诉。
“如今,站在这位置,手握这权柄,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掌权者会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