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先像是做了一场梦,经历长途跋涉才找到休憩的地方。
太久了,久到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路上。
又一天清晨,阳光从窗口洒到床上,傅玉先睡得很沉,察觉到暖意,纤长的睫毛颤动。
脸颊有肉了,看起来丰神俊朗,似磨平了所有锋利的棱角,周身书卷气愈发浓郁。
他还没有回神,呆愣地盯着虚空。
眨了眨眼睛,窗外的鸟叫声传进来,呆愣地转过头,闻见带着泥土腥味的气息。
傅玉先已经在溪回坞定居三年,集团大部分事务交给傅渊,逐渐适应慢节奏的生活,他有时候看着外面的树就能度过一整天。
他给自己泡了一杯清茶,躺在阳台的软椅中小憩。
如今大半的空闲时间,他都在旅行中度过,沿着吹笙的旅行路线,慢慢徒步,未曾缺席任何一程。
他与吹笙始终错峰而行,傅玉先只是走一遍吹笙走过的路。
仿佛,他们在另一个时空悄然相遇。
暖意勾起骨缝里的倦怠,他缓缓阖上眼。
心里想着吹笙的下一个目的地,整个人像沉进温水里——安全的,温暖的,从没有过的安心。
他又做梦了。
“傅玉先!傅玉先,快去看,你的录取通知书送到了。”半山腰的一串红,风过它就摇曳。
一朵最鲜艳的落到傅玉先的胸口,带着沉甸甸的触感。
他迷蒙睁开眼睛,心头冒出狂喜,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村长家。
已经围着很多人,不断用惊奇的目光打量着那张薄薄的纸,却克制着没有伸出粗糙皲裂的手。
第一份喜悦当然要留给主人公。
村长是一个小老头,拱背,干瘦,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对他招手说。
“玉先,快来!”
傅玉先捧着那张硬纸,仿佛有千斤重。
他的眼眶涌出雾气,随时都能落下泪来,沙哑着喉咙,“......我考上了。”
每家都不富裕,十几户人家凑着给他办了一场宴席。
傅玉先迫不及待跟吹笙分享他的喜悦。
在村口的榕树下找到吹笙,垂着头认真的绣着荷包,傅玉先靠近时,他闻见一股苦涩的草木香气。
吹笙很喜欢做手工,他静静站在她身后。
白皙的指尖翻飞,灵巧精致,一时间不知道是荷包好看,还是手好看。
湖绿色的短衬,带着水波的纹样,衬得脖颈在阳光下更加莹白。
傅玉先移不开眼睛,静静站在吹笙身后。
听见清浅的呼吸声,她回过头,乌发松松挽起,“恭喜你考上大学。”
“嗯。”傅玉先这时倒是显得几分矜持,耳尖在阳光下红得近乎透明,“我帮你。”
混成一堆的香料被他分开,每一捧刚好是一个香囊的量。
他常帮吹笙干活,动作熟稔自然。
“我要去a市上大学。”傅玉先的尾音有些紧,低头死死盯着手中的白芷。
“...... 往后,该有好久见不到面了。”心脏撞着胸腔,傅玉先深呼一口气,抬眼时,只剩孤注一掷的勇气。
“吹笙。”他喉咙发紧,声音不自觉得颤,却字字清晰:“......我喜欢你。”
早已不是喜欢,那些漫长岁月里隐匿的情愫,生根发芽,长成挥之不去的执念。
傅玉先望着她沉静的眼眸, 磕巴着开口,“我、我们要不要谈对象。”
那个年代的感情向来含蓄,谈恋爱已是奔着一辈子去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