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像蒙上了一层阴翳。她猛地将手里的干豆角摔在地上,豆角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哼!” 一声压抑着怒火和酸意的冷哼从她鼻腔里挤出。
她站起身,走到自家厨房门口,里面黑漆漆的,灶台冰冷,没有一丝烟火气。
她拿起灶台上一把冰冷的铁勺,又重重地掼了回去,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噪音,仿佛在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怨气。
“吃吃吃!就他周振华能耐!显摆什么?!”
王芳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刻毒的怨恨,朝着隔壁的方向,
“有点好东西就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全村都知道!钓两条破鱼,捞个虾,就跟得了天大的宝贝似的!小人得志!”
她越想越气,那股子邪火在胸中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
隔壁隐约传来的高大壮兴奋的声音,高老汉开怀的笑声,周振华爽朗的招呼声,每一声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耳朵里。凭什么他们家就能那么热闹,吃得那么好?凭什么她王芳就只能守着这冷锅冷灶?
这无边的怨气,最终如同找到了泄洪口,猛地转向了那个沉默寡言、此刻正蹲在院角闷头修补破渔网的男人——她的丈夫高继义。
王芳几步冲到高继义面前,双手叉腰,像一头发怒的母狮,手指几乎要戳到高继义的鼻尖:
“高继义!你个窝囊废!你看看人家!看看人家周振华!都是出海打鱼的,人家就能弄回大鱼大虾,风风光光做海鲜大餐!你呢?你呢?!”
她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了自家院子的宁静:
“你天天早出晚归,回来就带回那点塞牙缝都不够的小鱼小虾,卖也卖不上价,吃也吃不出个滋味!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你看看隔壁那香味儿,闻闻!你闻闻啊!你就不觉得臊得慌?!”
王芳越骂越激动,唾沫星子飞溅,脸上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扭曲着。她指着那依旧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隔壁方向,仿佛那是高继义无能的铁证:
“我跟着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人家老婆孩子跟着享福,吃香的喝辣的!我呢?守着个破家,连口热乎气儿都沾不上!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没出息的!连条像样的鱼都打不上来!我王芳命苦啊!摊上你这么个废物!”
高继义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始终垂着头,一声不吭,只是握着破渔网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修补网的动作停顿了,像一尊沉默的、承受着风雨的石像。院角的光线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那佝偻的背影,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王芳的咒骂声在自家小小的院子里回荡,充满了怨毒和刻薄,与隔壁传来的、被美食和亲情浸润的欢声笑语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刺耳的交响。那海鲜拌面的极致鲜香,此刻对她而言,不再是诱惑,而是淬了毒的匕首,一遍遍凌迟着她的自尊和本就贫瘠的生活幻想。她猛地转身,带着一身戾气冲回堂屋,“砰”地一声重重摔上了门,仿佛要把那恼人的香味和隔壁的“幸福”彻底隔绝在外。
然而,那摔门声,在寂静下来的自家院子里,显得格外空洞和绝望。冷锅冷灶的厨房里,只有铁勺被摔后残留的微弱嗡鸣,回应着她满腔无处发泄的嫉妒与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