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之巅,楚智布下的局已经开始,而曹操,成为了第一个挥动屠刀的玩家。
然而,就在他的虎豹骑即将凿穿拦路的军阵,为他杀出第一条通往山顶的血路时,异变陡生!
原本喧嚣惨烈的战场,时空仿佛在一瞬间被扭曲。
曹操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喊杀声、兵刃交击声、士卒的哀嚎声……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他发现自己和胯下的战马,正身处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茂密竹林之中。
浓雾弥漫,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不真实的灰白色,能见度不足三尺。
“这是……那神秘人的手段吗?”
曹操瞬间勒住战马,那双永远深邃多疑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些许凝重。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手已经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倚天剑柄。
虎豹骑不见了,敌人也不见了。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和这片诡异的竹林。
突然,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毫无征兆地从左侧的浓雾中刺出!
那剑快如闪电,角度刁钻,直取曹操的咽喉要害,其剑意之凛冽,竟不在当日的李白之下!
但曹操毕竟是曹操。
他甚至没有回头,身体凭着千锤百炼的战场直觉,猛地向后一仰,整个身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铁板桥姿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冰冷的剑锋,擦着他的鼻尖划过,带起的劲风甚至割得他皮肤生疼。
“呛啷!”
曹操顺势拔出倚天剑,反手一剑劈出,与那偷袭者的剑刃重重撞在一起,爆出一串刺眼的火星。
巨力袭来,偷袭者被震得后退了数步,终于在雾气中显露出身形。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劲装,面容英武,眼神锐利如鹰的年轻人。
当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曹操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傲慢、霸道、玩味……所有属于枭雄曹操的表情,在这一刻尽数破碎,只剩下纯粹的、见了鬼一般的震惊。
那张脸…… 他太熟悉了。
那是他无数次在铜镜中看到的脸,只是更加年轻,更加锋芒毕露,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疲惫与沧桑,只有一股“为天下扫清奸佞”的、不惜一切的决然!
“你……你是……”
曹操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不敢置信。
对面的年轻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一种夹杂着愤怒、失望与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一字一句,吐出了两个足以将曹操灵魂都冻结的字。
“曹贼!”
轰!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曹操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曹贼…… 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自从他权倾朝野,进爵魏王,天下再无人敢当面如此称呼他。
而现在,这个称呼,却从“自己”的口中说了出来!
一种巨大的荒诞感与被背叛的愤怒,瞬间淹没了曹操。
“我即曹操,何来贼人一说!”
他厉声喝道,试图用王者的威严压制住对方,也压制住自己内心那股不受控制的慌乱。
年轻的曹操脸上,露出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你也配称曹操?”
他手中长剑直指曹操,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具早已腐烂的行尸走肉。
“我且问你!当初那个立誓要为大汉扫平奸佞,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的曹孟德,哪里去了?”
“我且问你!当初那个不畏强权,棒杀蹇硕之叔,让洛阳权贵为之侧目的曹孟德,哪里去了?”
“我且问你!那个为了一个‘义’字,宁可散尽家财,也要刺杀董卓,匡扶汉室的曹孟德,又哪里去了!”
一声声质问,如同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剜在曹操的心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充满理想与锐气的自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个早已被他亲手埋葬的过去。
是啊,曾几何时,他也曾是这样。
也曾一腔热血,也曾相信忠义。
但后来呢?
后来,他见识了朝堂的腐朽,见识了人心的险恶,见识了那些所谓的忠臣良将,在利益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他终于明白,理想,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想要结束这乱世,靠的不是仁义道德,而是铁与血!
想要让天下人听话,靠的不是以德服人,而是屠刀与权柄!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曹操缓缓直起身子,眼神中的慌乱与震惊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与决然。
他看着年轻的自己,就像在看一个天真到可笑的傻瓜。
“天真!愚蠢!”
他冷笑着,“你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弱者的哀嚎!若非我舍弃了你那可笑的仁义,何来今日一统北方的魏武之功?若非我变得比所有人都更奸、更恶,又如何能在这吃人的乱世中,杀出一条血路!”
“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因为当年的我……会死!”
晚年多惊梦,恐有献刀人。
不敢窥铜镜,恐现董卓身。
这一刻,曹操终于明白了这句流传于后世的谶言。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心要“匡扶汉室”的自己,再想想如今这个挟天子以令诸侯,视汉室为玩物的自己…… 他,终究还是变成了自己年轻时最痛恨的模样。
那个曾经立志要刺杀恶龙的少年,在缠斗了太久之后,自己也变成了恶龙。
但他后悔吗?
不。
曹操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而又狰狞的弧度。
他不后悔!
为了公台,为了子修,为了奉孝……为了他失去的一切,为了他所背负的一切,他绝不后悔!
他要走到最后,他要拿到那个神物,他要向全天下,向眼前这个不成熟的自己证明—— 他选的路,才是唯一正确的路!
“多说无益!”
曹操眼中杀机爆闪,手中倚天剑发出一声龙吟,“今日,我便亲手斩了过去,让你这不该存在的幻影,彻底烟消云散!”
“说得好!”
年轻的曹操同样战意冲天,他横剑于胸,目光如炬,用一种足以震彻云霄的声音,发出了自己的最终宣言。
“杀贼者,乃大汉征西将军,曹操!”
事实上,不仅仅是曹操。
泰山战场上所有英灵都同一时间进入了一片独立空间,面对自己的考验。
另一片截然不同的独立空间里,诸葛亮正缓步走着。
这里没有竹林,没有杀机,只有一座简朴的茅庐,和屋前那一片熟悉的田垄。
南阳,隆中。
这是他一切开始的地方。
诸葛亮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
作为玩弄阵法与幻术的祖师爷,他一眼就看穿了这空间的本质——攻心之术。
想用区区幻境来动摇他的心智?
可笑。
眼前的景象开始飞速变幻。
火烧博望坡的大火,草船借箭的漫天浓雾,空城计上悠然的琴声……一幕幕足以载入史册的得意之作,在他眼前飞速闪过。
但诸葛亮只是冷漠地看着,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皮影戏。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他轻哼一声,羽扇轻摇,便要破开这虚妄的幻境。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手的刹那,一个身影,从茅庐中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青年,同样身穿长衫,手持羽扇,面容与诸葛亮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疲惫与沧桑,只有一种“澄清天下之志,匡扶汉室之心”的、不染尘埃的清澈与坚定。
是年轻时的自己。
看到这个身影的瞬间,诸葛亮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涟漪。
年轻的诸葛亮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方,用一种带着无限憧憬与自信的语气,朗声说道:
“待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说完,他才缓缓转过头,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冰冷的质问,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自己”。
“我且问你,可还记得昔日隆中榻上,为先帝定下的平定天下之宏愿?”
“为何如今却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为了区区一人之私,残害世人,修炼此等伤天害理之邪术!”
面对这堪称诛心的质问,诸葛亮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发怒。
他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自己,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感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二十七岁出山追随先帝,曾语家人,为我留着田间桑树和稻亩。待汉室复兴,天下一统之时日,我会再回襄阳,抚琴耕种为业。不想却年年困于征战,年少之时,未尝知世事如此艰难。隆中稻田,想已荒芜。”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
年轻的诸葛亮闻言一窒,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但他随即厉声喝道:
“你既知世事艰难,更应体恤万民,而非为了一己之私,掀起更大的战乱!”
“一己之私?”
诸葛亮笑了,那笑容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我这一生,上不负先帝白帝城托孤之重,下不负南阳卧龙一生所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那双疲惫的眼中,燃起一股疯狂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