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画皮仁医(2 / 2)

烟雾稍散。

蓝梦捂着口鼻,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跟在“哈士奇”身后,冲进了这片地狱景象。

这里根本不是办公室,更像是一个…变态艺术家的噩梦工坊。

惨白刺眼的无影灯下,一张巨大的不锈钢操作台占据中央。台上散落着各种型号的锋利手术刀、剪刀、弯针、镊子,还有大卷坚韧的缝合线。台面、地面,甚至墙壁上,都溅满了大片大片早已干涸发黑的陈旧血迹!一些角落还残留着细碎的、难以辨认的皮毛和组织碎屑。

但最恐怖的,是环绕着操作台的四壁。

墙壁上,密密麻麻,如同某种邪恶的献祭图腾,挂满了…“作品”。

被完整剥下、经过防腐处理、精心拉伸绷紧在标本框里的猫皮!暹罗猫的深色重点色,布偶猫的湛蓝眼珠(被替换成了廉价的玻璃珠),金吉拉华丽的银灰色长毛…一张张曾经鲜活的生命,此刻成了失去灵魂的空壳,以最“完美”的姿态被定格在死亡瞬间。它们的眼睛空洞地“注视”着房间中央,凝固的瞳孔里似乎还残留着生前的极致恐惧和痛苦。

而在房间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中央,悬挂着一件尚未完成的“杰作”。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用不同颜色和品种的猫皮碎片,极其扭曲地缝合拼接而成的…地狱三头犬雏形!狰狞的三个头颅轮廓已经显现,空洞的眼窝对着门口,张开的巨口里是锋利的、用某种动物牙齿打磨镶嵌的獠牙。无数条不同毛色的猫尾,被当作鬃毛,杂乱地缝在脖颈和背部,还在无风自动地轻轻摇曳。整个“作品”散发着浓烈的怨毒和不甘,像一座用痛苦和死亡堆砌的邪恶丰碑!

“哈士奇”冰蓝色的狗眼(此刻燃烧着橘光)死死盯着那面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的咆哮,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蓝梦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视觉冲击和灵魂层面的怨气冲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操作台。

台子一角,放着一个…已经被剖开肚子、掏空了填充棉絮的巨大玩具熊。而在那空荡荡的熊肚子里,蜷缩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白色异瞳波斯猫!它的四肢被粗暴地扭曲、捆绑固定,嘴巴被胶带死死缠住,漂亮的皮毛上沾满了血污和粘液!一双异色的瞳孔(一蓝一黄)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而放大,倒映着无影灯刺眼的白光,充满了无声的绝望!它的腹部,一道粗糙的缝合线歪歪扭扭,针脚巨大,显然“手术”进行到一半就被粗暴打断了!

“呜…呜…” 猫咪喉咙里发出微弱到极致的悲鸣,身体因为剧痛而无法控制地抽搐着。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从房间角落的阴影里响起:

“啧…真是…没礼貌的客人。”

陈明哲医生,缓缓从阴影里踱步而出。他依旧穿着那身一尘不染的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却不再是白天的温和,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冰冷的、非人的狂热!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幽绿色寒光的巨大缝合针,针尖上还沾着一点新鲜的、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他无视了狂暴的“哈士奇”和满身杀气的蓝梦,目光痴迷地流连在那面挂满猫皮标本和未完成的“地狱三头犬”的墙壁上,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神圣的陶醉表情。

“你们看…多么完美的形态…多么极致的艺术…” 他的声音轻柔,带着咏叹调般的起伏,“生命短暂…脆弱…毫无意义…只有死亡…只有剥离…只有永恒的‘定格’…才能赋予它们真正的…价值…和…美!”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淬了冰的毒针,刺向蓝梦,那温和的假面彻底碎裂,露出底下扭曲疯狂的狞笑:

“而你…蓝小姐…你和你怀里那个…奇怪的小东西…”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蓝梦,最终落在她下意识护住的胸口——那里贴身放着猫灵那点微弱的星尘核心。

“你们散发的气息…如此独特…如此…充满‘灵性’!”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手中的幽绿缝合针高高举起,针尖对准了蓝梦的心脏!

“你们的皮…你们的魂…将成为我最伟大的作品——‘地狱三头犬’最后、也是最完美的点睛之笔!这是艺术的召唤!是升华!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幽绿缝合针,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和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狠辣无比地朝着蓝梦的胸口扎来!针尖上幽光闪烁,显然淬了某种阴毒的东西!

“蓝梦!躲开!” 猫灵在哈士奇体内尖啸!附体的哈士奇四肢猛蹬,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扑向陈明哲!但它离得稍远,眼看那致命的毒针就要刺入蓝梦的身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喵嗷——!!!”

一声凄厉、疯狂、饱含刻骨仇恨的猫嚎,如同地狱的号角,撕裂了室内的空气!

一道瘦小、残破、快如黑色闪电的影子,从被撞破的大门窟窿外猛地射入!是独眼老吴!

它仅剩的独眼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火焰!枯瘦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扑向陈明哲握着毒针的手臂!目标不是手,而是他毫无防备的、因狞笑而暴露出的、脆弱的脖颈!

时机!角度!速度!都妙到毫巅!这是无数次在垃圾堆里与恶狗抢食、在人类恶意下艰难求存磨砺出的、属于街头老战士的致命一击!

“噗嗤!”

利齿撕裂皮肉的声音,清晰得令人牙酸!

陈明哲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化为极致的错愕和剧痛!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握着毒针的手因为剧痛而失控地挥开!

老吴那口仅存的、豁了口的黄牙,如同最锋利的铡刀,深深嵌入了陈明哲的颈侧!它枯瘦的身体死死挂在他脖子上,独眼里是疯狂的、绝不松口的执念!暗红的鲜血瞬间飙射而出,染红了洁白的医生大褂!

“呃啊——!畜生!松口!” 陈明哲痛得面容扭曲,另一只手疯狂地去抓挠撕扯脖子上的老猫!但老吴如同焊死在那里,任凭他如何捶打撕扯,牙齿反而越嵌越深!

混乱中,被老吴撞得失去平衡的陈明哲,踉跄着向后倒退!他身后,正是房间那扇巨大的、对着医院后方犬舍区域的落地窗!

“哗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钢化玻璃窗在陈明哲身体的猛烈撞击下,如同脆弱的冰面般轰然炸碎!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在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死亡的光芒,如同冰雹般四散飞溅!

陈明哲和老吴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被巨大的惯性裹挟着,如同两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从三楼破碎的窗口,直直坠向楼下那片被月光照得一片惨白的——大型犬隔离区!

“嗷呜——!!!”

“吼——!!!”

“汪!汪汪汪!!!”

楼下,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狂暴到极点的犬吠咆哮!那不是普通的狗叫,而是被长期囚禁、饥饿、恐惧、以及…刻骨仇恨所点燃的、最原始最血腥的兽性狂潮!

蓝梦和附体哈士奇的猫灵冲到破碎的窗边,向下望去。

月光惨白,清晰地照亮了犬舍内的地狱景象。

陈明哲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颈侧被老吴撕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地面。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而那只瘦骨嶙峋的独眼老猫,依旧死死咬着他的脖子,如同长在了上面,独眼里的光芒开始涣散,却依旧执拗。

但真正致命的,是围拢上来的那些身影。

几条体型巨大、肌肉虬结的大型烈性犬!德牧、罗威纳、还有一条最为显眼的、如同小牛犊般壮硕的深棕色藏獒!它们都曾是这间医院的“病人”,有的被主人遗弃,有的被送来绝育、治疗…最终,却成了陈明哲“艺术”的牺牲品预备役,被长期囚禁在恶劣的环境里,承受着饥饿和恐惧的折磨。

而那条藏獒,蓝梦认得!它的腹部,还残留着陈明哲亲手缝合的、粗糙丑陋的疤痕——那是它被强行绝育留下的印记!此刻,它那双因长期囚禁而布满血丝、充满暴戾的黄色眼睛,死死地、精准地锁定了地上那个穿着白大褂、散发着熟悉消毒水气味的身影!

那气味…那双手…曾带给它无法磨灭的痛苦和屈辱!

“吼——!!!”

藏獒发出一声震碎夜空的、饱含无尽痛苦与仇恨的咆哮!它不再犹豫,如同复仇的凶神,第一个猛扑上去!巨大的身躯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在陈明哲身上!血盆大口张开,森白的獠牙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精准无比地咬向陈明哲那只曾握着手术刀、对它施以酷刑的手臂!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传来!

“啊——!!!” 陈明哲的惨嚎瞬间拔高到非人的频率!剧痛让他彻底崩溃!

但这只是开始!

其他几条被仇恨和饥饿驱使的猛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再无顾忌!咆哮着蜂拥而上!撕咬!拉扯!疯狂的犬吠、骨骼碎裂的闷响、皮肉被撕裂的可怕声音、还有陈明哲那已经不成人声、凄厉到极致的绝望惨嚎…在惨白的月光下,交织成一曲来自地狱最深处的、血肉横飞的残酷交响!

那个温文尔雅、视生命为艺术材料的“仁医”,此刻成了他口中“短暂脆弱”生命的发泄对象,在群犬疯狂的撕扯下,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偶,被轻易地拆解、吞噬…

蓝梦站在破碎的窗前,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苍白的脸。楼下那血腥残酷的一幕,并未让她移开视线。她的目光,穿透混乱的犬群,死死锁定在那个小小的、躺在冰冷水泥地上、被陈明哲的血泊浸染了半边身体的枯瘦身影上。

独眼老吴。

它终于松开了口。那口染血的豁牙,无力地张开着。它瘦小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有胸腔极其微弱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仅剩的那只独眼,瞳孔已经散开大半,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翳,却依旧固执地朝着蓝梦的方向,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动着。

蓝梦没有丝毫犹豫。她转身,像一阵风般冲出这间充满血腥和怨念的画皮工坊,冲下楼梯,撞开通往后院犬舍的铁门!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群犬还在对着地上那团不成形的血肉发泄着积压已久的狂怒。蓝梦无视了这地狱般的景象,精神力如同无形的屏障,带着冰冷的威慑力稍稍推开靠近的恶犬。她径直冲到老吴身边,扑通一声跪在冰冷污秽的水泥地上。

“老吴!”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老吴的身体冰冷僵硬,只有胸口那点微弱的起伏证明它还残留着一丝气息。它的皮毛被血和泥土彻底糊住,那只独眼艰难地聚焦在蓝梦脸上,浑浊的瞳孔里,最后一点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解脱般的平静。

它似乎想抬起爪子,却连动一动指尖的力气都没有了。

蓝梦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冰凉的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轻轻覆盖在它枯瘦、沾满血污的小爪子上。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老吴爪心的瞬间——

老吴那只冰冷僵硬的小爪子,竟然极其微弱地、向上蜷缩了一下!枯瘦的爪尖,轻轻地、轻轻地…回勾住了蓝梦的一根手指。

力道微弱得如同蛛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牵绊。

同时,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游丝般的意念,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艰难地钻进蓝梦的脑海:

“喵…告…告诉…大黄…”

它的意念虚弱不堪,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跨越了生死的嘱托。

“下…下辈子…”

老吴的独眼,最后一丝光芒彻底黯淡下去,瞳孔完全散开,倒映着天上那轮冰冷的残月。

“……还…还当它…爹…”

意念戛然而止。

那只紧紧蜷着、勾着蓝梦手指的枯瘦猫爪,也终于彻底失去了所有力道,软软地垂落下去,摊开在冰冷、污秽、浸透了鲜血的水泥地上。

爪心朝上。

在那枯瘦、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痕的黑色肉垫中央,赫然…紧紧攥着一小半块东西。

那是一块…已经完全看不出形状的、干瘪发黑、硬得像块小石头的…猫饼干。

边缘还残留着细小的、被珍惜地啃咬过的牙印。

蓝梦的视线瞬间模糊。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老吴冰冷的小爪子上,砸在那半块发霉的猫饼干上。

她颤抖着,极其轻柔地,将老吴那小小的、残破的、尚有余温的身体,从冰冷的血泊中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仿佛拥抱着一个沉睡的孩子。

身后,群犬的撕咬声渐渐停歇。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满足的低呜。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死亡气息。

惨白的月光,冰冷地照耀着这片被诅咒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