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子夜,一线天暗巷。
马蹄踏碎冻硬的泥水,迸溅声在死寂中如急促的鼓点,黄信使伏在马背上,寒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像被无数冰刀反复切割。
他胸口揣着那封滚烫的火漆密函,信封的温度仿佛要灼穿他的皮肉,烙进心脏。
巷口在望,接头人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光晕如鬼火。
就在他即将冲出巷道的瞬间,一道破空声陡然从头顶响起,尖锐刺耳,像死神的叹息。
“噗!”
一抹银光钉入他的右腕,腕骨传来一声脆响,剧痛尚未抵达大脑,一股麻痹感已如潮水般席卷全身,从指尖瞬间蔓延至肩胛。
他握着缰绳的手臂骤然脱力,整个人从飞驰的马背上重重摔下,砸在冰冷的石板路上,骨头与地面的撞击声沉闷得令人牙酸。
一道蓝色身影如苍鹰般从屋脊飘落,悄无声息地踩在他身侧,正是蓝护卫。
他面无表情地拔出那枚银钉,钉尖还挂着一滴黑血,在灯笼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巷口的灯笼被一只素白的手提起,昏黄的光照亮了来人的脸。
苏烬宁自阴影中走出,她身后,紫宸宫外围三尺的积雪已诡异地消融,露出湿漉漉的青石地面,热气蒸腾,仿佛地下燃着一炉看不见的天火。
更远处,得到消息的百官长跪于宫门前,黑压压一片,死寂无声,无人敢抬头看这雪夜中的异象。
她却看也未看他们一眼。
她的目光落在黄信使怀中掉落的密函上,那火漆封口上烙印的,不是任何官府的徽记,而是一条扭曲缠绕的蛇形纹路。
“影蚀阁……”苏烬宁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不大,却让地上的黄信使瞳孔猛缩,那是极致的恐惧。
她弯腰,捡起那封信,指腹轻轻抚过那冰冷的蛇纹,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指尖钻入,企图侵蚀她的心脉。
但她体内的心火只轻轻一转,那寒气便如冰雪遇骄阳,瞬间消弭无踪。
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们兜了这么大的圈子,不是怕我执掌朝政,是怕我记起……我究竟是谁。”
说罢,她竟没有拆信。
一旁的林墨递上一个小瓷瓶,苏烬宁拔开瓶塞,将里面无色无味的药粉均匀洒在信封之上。
奇迹发生了!
原本空白的牛皮纸信封上,竟缓缓浮现出一行以血写就的字迹,那血色深暗,仿佛凝固了无尽的怨毒。
“焚骨令下,止于归墟。”
归墟。
苏烬宁的眸光骤然锐利如刀。
她转身,大步流星返回书房,将一卷边境八百里加急的漠北地形图狠狠铺在案上。
她的指尖掠过山川河流,最终,如铁钉般摁在地图西北角一处被朱笔圈出的禁地——归墟谷。
“这里……”她声音冰冷,“不该有活人。”
“药王谷古籍有载。”林墨不知何时已立于她身后,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归墟,是‘断龙脉、葬天命’的绝地,千年来,踏入者,无一生还。”
苏烬宁没有理会她的警告,而是从一个紫檀木匣中,取出了另外两样东西。
一张是玄阴墓的构造图,另一张,则是一块泛黄破损的丝绢残图——那是十年前,先帝将她从冷宫接出时,她贴身携带的唯一物品。
她将三张图并列铺开。
玄阴墓,归墟谷,残图上一个无人能解的标记。
她伸出纤长的食指,指尖蘸上朱砂,在那三个地点上,依次重重点下。
三点,竟连成一条笔直的线!
那一刻,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决堤洪水般冲击着她的脑海,无数画面闪回,却又抓不住。
“他们以为,将我困于深宫十年,就能磨灭我的心火。”她低声自语,眼中赤焰般的红痕一闪而过,亮得惊人,“却不知,每一次压制,每一次险死还生,都在唤醒更多属于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