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纹教会的银灰色长袍在诊所废墟中拖拽出细碎的声响。
重力倒转的余波尚未平息,天花板上凝结的水泥碎块仍在以违背物理常识的姿态缓缓沉浮,在地面砸出深浅不一的坑洞。
死神治疗仪的外壳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暗金色的能量流在裂缝中挣扎闪烁,像是困在牢笼里的野兽。
而教会成员正围着这台失控的核心设备忙碌,指尖划过悬浮的虚拟控制面板,试图重新锁住那匹脱缰的能量野马。
没人注意到,在诊所西侧被砸塌一半的观察室里,一道幽光正从堆积的医疗废料与破碎玻璃后悄然亮起。
恩斯特靠着冰冷的断墙坐着,他那件原本洁白的病号服早已被尘土与暗红色的污渍浸染。
他的眼神不再是往日那般混沌迷茫,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清明。
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灵魂撕裂后,终于在废墟之上找到了某种扭曲的真理。
这位曾被人格纠缠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哲学家,此刻脑海中正上演着一场跨越时空的狂欢与审判。
古罗马奴隶的铁镣在记忆深处冰冷作响,那种被剥夺一切自由、沦为工具的屈辱感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
中世纪异端审判庭的火焰灼热逼人,他能清晰记起审判者眼中那种以“神圣”为名的狂热。
这些本该将人彻底压垮的混杂记忆,在恩斯特的意识里却完成了一场诡异的融合与蜕变。
“他们想治愈我们?”
恩斯特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力量。
“不!他们想抹去我们存在的证明——那就是痛苦!那就是迷茫!那就是所有无法被量化、无法被规划的真实!”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像是在点燃一簇簇沉睡的火焰。
左边那个年轻男人叫马库斯,曾是金融分析师,因一场投资失败陷入深度抑郁,被家人送进这所“高端诊所”。
旁边的女人莉娜,是位不得志的艺术家,她的画作被教会判定为“精神污染载体”,被强行销毁。
还有角落里沉默的老工程师赫尔曼,他因质疑死神治疗仪的安全性被强行收治,每日被灌下各种镇静药物。
这些人眼中都闪烁着同样的光芒。
那是长期被压抑的愤怒,是对被定义、被量化的反抗,是在混乱中意外窥见“自由”轮廓的战栗。
恩斯特伸出手指,指向诊所中央那台仍在挣扎运作的死神治疗仪,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那台机器,那些用灵魂签署的契约,甚至哈桑医生的‘催眠’……都是不同形式的秩序暴力!
“他们把‘正常’做成模具,把‘价值’刻成标尺,想把我们每个人都塞进他们预设的‘合理’框架里!”
“可我们不是齿轮,不是数据,不是可以被校准的仪器!”
马库斯猛地攥紧拳头。
“我的痛苦,我的失败,都是我活过的证据!凭什么要被他们抹去?”
“我的画笔哪怕只能画出混乱,那也是我对世界的感知!”
莉娜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决绝。
“他们毁了我的画,就是想毁掉我感知世界的方式!”
恩斯特的话语如同野火,落在干燥的草原上,瞬间燃起熊熊烈焰。
这些在极度混乱中反而挣脱了部分精神枷锁的病人,终于找到了共鸣的频率。
他们厌倦了被当作“需要修复的故障品”,厌倦了被剥夺痛苦与迷茫的权利,厌倦了那种被无形力量操控的窒息感。
“我们要反抗。”
恩斯特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我们要保住属于自己的存在本质。
“那些不被定义的焦虑,那些无法量化的虚无,那些让他们恐惧的混乱。”
在他的提议下,一个自称“焦虑武装”的小团体悄然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