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再次传来,但伴随着剧痛的,是一种清晰的、如同电路接通般的连接感。
她能感觉到婴儿那纯净的、未被污染的生命力,与她自身承载的复杂记忆和意志,通过这血与血的接触,建立了桥梁。
她抬起手,那滴胎血如同被吸引,附着在她指尖,拉伸出细长的血线。她转向旁边一张准备好的、小幅的空白画布。
是时候,为这场危险的游戏,增加一条新的规则了。
她以指代笔,以胎血为墨,在那空白画布上,开始书写。
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文字,而是意念的直接显化,是规则本身的具象。
每一笔落下,她都感受到时空的轻微震颤,仿佛在修改某种底层的代码。
血色的字符在画布上浮现,其含义直接烙印在书写者与观测者的意识中:
“修改过去者,必被未来修改。”
这是一个自我指涉的悖论,一个危险的循环。
它承认了“修改”行为的力量,却为其套上了枷锁。
任何对过去的干预,其本身将成为未来被干预的对象。
这既是对她自身行为的警告,也是对所有妄图随意涂抹历史者的终极警示。
当最后一个字符完成,整张画布被这血色的条款补遗所覆盖,散发出一种既不神圣也不邪恶的、纯粹的规则之力的光芒。
也就在这一刹那,索菲亚感到一股强大的、新生的能量从画布反馈而来,顺着指尖的胎血,逆流回她的身体。
这股能量温和而强大,如同生命的潮汐,冲刷着她疲惫不堪、饱经创伤的躯壳与灵魂。
她感到那些沉淀在基因里的恐惧记忆蛋白似乎被稍稍抚平,不再那么尖锐刺人;
脑中双重记忆的撕扯感也缓和了许多,柏林与南京的景象不再混乱交锋,而是如同两条并行的河流;
连日来的精神消耗与肉体创伤带来的沉重感,正在迅速消退。
最明显的改变发生在她的头发。
她走到那面曾映照出死神的镜子前(此刻镜面平静,只映现实),震惊地看到,自己鬓角乃至发梢那一片因为极度压力和诡异经历而早生的缕缕白发,正快速地重新变回她原本的、灿烂的金黄色。
这不是简单的染发,这是生命力的回溯,是某种“因果债”在被部分清偿后的外在体现。
她为“修改”行为加上了制约的枷锁,某种程度上平衡了她无意中造成的“集体记忆污染”,因此获得了来自规则本身的“馈赠”。
部分被消耗的生命力得以返还。
她看着镜中恢复金发的自己,眼神依旧疲惫,却多了一丝历经劫波后的沉淀与明晰。
她并未摆脱困境,全球的记忆污染仍在继续,教会的威胁未曾解除,死神的凝视依旧存在,那个画中婴儿的谜团也尚未解开。
但她手中,多了一张新的牌,第八条款的补遗。
一个可能制约所有试图玩弄历史者(包括她自己,也包括镜魔和教会)的终极悖论。
未来的棋局,因为这一条血的补遗,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有趣了。
第八条款的补遗如同一道无形的壁垒,开始在现实的织体中产生微妙的影响。
全球二战纪念馆的异变并未停止,但速度明显放缓。
那些从钢铁中绽放的鲜花、由枪械变形的乐器,其生长和变化的进程仿佛遇到了某种粘滞的阻力。
与此同时,一些敏感的历史学者和幸存者后代报告称,他们之前出现的记忆模糊现象有所缓解。
虽然“美化”的幻觉仍在,但真实的痛苦记忆如同被加固了堤岸,不再轻易被淹没。
索菲亚恢复金发的表象下,是内心愈发沉重的责任。
补遗条款制约了未来的滥用,但已造成的“记忆污染”仍需补救。
她不能仅仅站在规则的制定者角度,去审视和评判这个世界。
她必须深入其中,成为一名医生,去探寻问题的根源,去尝试治愈由她自己引发的这场“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