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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 弹絮纺线的冬夜(1 / 1)

灶膛里的火光舔着锅底,把屋里映得忽明忽暗。麦生扶着弹棉弓坐在炕边,弓弦上的牛筋被炭火烘得发亮,他脚踩着踏板,弓身“嗡”地弹起,蓬松的白绒随着震动跳起来,像扬起一阵细雪,落在铺着的竹席上。

“够蓬松了!”哑女抱着捆红绒棉绒走进来,粉绒沾了她一肩头,像落了层晚霞。她把绒放在麦生旁边,用手轻轻铺展开,那绒比白绒更软,捏在手里能化成一团,“红绒棉的绒得弹轻点,张叔说太使劲会把粉色弹掉。”她翻开小本子,在“弹絮”页画了把弹棉弓,旁边标着“白绒弹三遍,粉绒弹两遍”,字迹被炭火的热气熏得微微发皱。

春杏端着个陶盆进来,盆里是刚煮好的红薯,甜香混着棉绒的暖漫过来。“我娘说弹絮得趁夜,屋里暖和,绒不容易受潮,”她把陶盆往炕桌一放,拿起根绒丝对着光看,“你看这籽王的绒,纤维又长又韧,弹出来的絮能盖十年不板结。”她指着墙角的纺车,“等絮弹好了,明儿就开始纺线,我娘说腊月前得纺出二十斤线,不然赶不上织新布。”

小虎扛着个新做的线架进来,架上缠着圈粗棉线,是用去年的杂绒纺的。“刚跟李木匠学的,”他把线架往墙边一靠,“这架子稳,纺线时线不容易打结。”他往麦生手里塞了块红薯,烫得人直哈气,“垫垫肚子,弹完这盆绒就歇会儿。”

麦生踩着踏板,弹棉弓在白绒上轻轻跳动,每弹一下,绒就蓬松一分,像在给云朵松筋。“你看这絮里的杂质,”他用小竹枝挑出根细草,“得挑干净,不然织出的布会起疙瘩。”他忽然发现团没弹开的绒结,赶紧用弓尖挑开,“这种结得弹透,不然做成棉袄会硌得慌。”

哑女跟着弹红绒棉绒,她的力道比麦生轻,弓弦落下时像羽毛拂过,粉绒在她手下慢慢舒展,变成团浅粉的云。她的额角渗着汗,却特意避开绒堆的中心,怕手上的汗沾湿了绒——去年有团红绒棉就是沾了汗,弹出来的絮发了黄,她记了小半年。

夜渐深时,屋里的棉絮堆成了小山。白的像堆雪,粉的像堆霞,在火光里泛着柔和的光。麦生负责把弹好的絮卷成卷,每卷用棉线松松捆住,像捆了团云;哑女则在旁边捡杂质,哪怕根细绒丝,也得捏出来扔掉;春杏和小虎在调试纺车,车轴上抹了点猪油,转起来“嗡嗡”响,像只勤快的蜂。

“你看这‘并蒂絮’,”春杏指着两团连在一起的白绒,弹开后像朵并蒂莲,“我娘说这种絮最匀,做棉袄时铺在胸前,又暖又软和。”她把并蒂絮单独放在个竹篮里,“留着给虎娃做小褥子,保准他睡得香。”

张叔披着棉袄走进来,手里拎着盏油灯,灯芯挑得很亮。他走到棉絮堆前,抓起把白绒在手里攥了攥,松开手,绒又慢慢膨起来,恢复了原样。“好絮,弹性足,”他点点头,“弹得透,没疙瘩,纺线时准顺。”他往纺车那边瞅了瞅,见小虎在给锭子上油,笑着说:“纺线得松紧匀,太紧线会断,太松线不结实,得像弹絮似的,有张有弛。”

午夜时,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了,屋里添了点凉意。春杏娘端来碗热汤面,葱花飘在汤上,香得人直吸鼻子。麦生吸溜着面条,看哑女在给棉絮称重,她的小秤称着团粉绒,秤杆压得弯弯的,眼里的笑比火光还暖——这红绒棉的绒比去年多弹了五斤,够织块漂亮的花布给虎娃做新袄。

纺车转起来时,线穗子慢慢鼓起来,白的像银梭,粉的像玉坠。哑女摇着纺车,线从她指间溜出来,细得像根银丝,却韧得不容易断。麦生坐在旁边,帮她把弹好的絮搓成线团,两人偶尔对视一笑,眼里的光比油灯还亮。

窗外的月亮升到中天,照在窗纸上,像铺了层霜。屋里的弹棉声、纺车声、柴火声混在一起,像支温柔的夜曲。麦生知道,这第六百零六章的弹絮纺线,是把丰收变成温暖的开始,等线织成布,布做成衣,这冬夜里的忙碌,就会变成寒冬里的暖,把一年的辛劳,都纺进这绵长的线里,织成日子的圆满。

灶膛里添了新柴,火又旺起来,映着炕上的棉絮,像映着两团柔软的云。哑女的纺车还在转,线穗子越来越大,像在收集整个冬天的暖,等着开春时,织成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