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抬起头,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手。他的掌心粗糙,带着高粱壳的毛刺,却烫得她心尖发颤。
送王大娘出门时,小虎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进了屋,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是他攒的东西——几匹成色不错的布、一把新打的镰刀、还有个红布包着的银镯子,是他前儿去镇上给她买的,磨得锃亮。
“给你的。”他把银镯子往她手里一塞,耳尖比秋阳晒过的石榴还红,“别总戴那只旧铜的了。”
哑女捏着镯子,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暖得她眼眶发热。那只旧铜镯子是她娘留的,磨得发亮,她戴了许多年,他居然一直记着。
“下午卖了粮,去扯块红布。”小虎蹲在她面前,帮她把银镯子戴在腕上,大小正好,“做件新嫁衣,好不好?”
哑女猛地抬头看他,眼里的震惊还没褪去,就被他拽进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你听不见,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想娶你。从去年你帮我缝补衣服那天起,就想了。”
院角的老黄狗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起哄。檐下的玉米粒还在晒太阳,金光闪闪的,像撒了满地的星星。哑女抬手,用指尖在他背上写:“好。”
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小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抱着她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吓得老黄狗夹着尾巴躲进了柴房。金黄的玉米粒被踢得四处乱滚,却像在为他们欢呼。
“傻样。”哑女笑着捶他,眼角的泪却掉了下来,落在他粗布短褂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秋阳正好,檐下的谷物晒得暖洋洋的,就像他们往后的日子,扎实,饱满,还带着甜。小虎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心里的话像筛好的高粱粒,一颗一颗,都想捧给她听。
他想告诉她,粮仓里的粮够吃三年了;想告诉她,石榴树明年该结果了;想告诉她,他会像守护这些谷物一样,守着她,一辈子。
哑女好像听懂了,抬手帮他擦掉脸上的汗,指尖划过他的眉眼,带着谷物的清香。远处传来收粮人的吆喝声,老黄狗又摇着尾巴跑了出来,一切都那么好,好得像场醒不来的甜梦。
小虎拉起她的手,腕上的银镯子晃出细碎的光。“走,卖粮去。”他笑着说,“给我的新娘子扯红布去。”
哑女跟在他身后,踩着满地的玉米粒,听着他哼的不成调的曲子,忽然觉得,听不见也没关系。有些话,不用听,也能懂。就像这檐下的秋阳,不用说话,也能把心晒得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