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扒着馒头点头,鸡蛋羹滑嫩,混着麦场的风,吃着格外香。娘坐在旁边看着他吃,忽然说:“你张爷爷今早跟我说,想让你跟着学编麦秸活计。”
“学那个干啥?”小虎含糊不清地问。
“他说啊,现在的年轻人嫌这手艺土,没人愿学,再过几年怕是要断了。”娘捡起根麦秸,在手里绕了绕,“其实啊,编麦秸不光是编个玩意儿,是学怎么跟庄稼打交道。你看这麦秸,刚割下来脆,得晒三天,潮了容易霉,干了又易折,得掌握那个火候,跟做人一样,得懂分寸。”
小虎似懂非懂,却想起张爷爷说的“找准根”。他拿起根麦秸,学着娘的样子往指尖绕,麦秸有点扎手,却带着阳光晒过的暖。
下午去张爷爷家时,院角已经晒着一堆处理好的麦秸,白生生的,像拣过的细柴。张奶奶正坐在竹椅上搓麦秸绳,手指翻飞间,松散的麦秸就拧成了紧实的绳子。
“小虎来啦,”张奶奶笑着招手,“快来,你张爷爷在里屋找工具呢。”
里屋的木箱打开着,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竹篾刀、小剪子,还有些编到一半的麦秸物件——有小篮子,有蝈蝈笼,最显眼的是个半成的麦秸人,戴着草帽,手里还攥着把小镰刀,活灵活现。
“这是给你爹编的,”张爷爷拿着把小刨子走出来,“他小时候总偷摸学我割麦,摔了跤还嘴硬说没事,我就编个麦秸人逗他。”他把一根处理好的麦秸递过来,“来,先学编蚂蚱的腿。”
麦秸在张爷爷手里听话得很,三折两绕,一条带小勾的腿就成了。轮到小虎,麦秸却总在指尖打滑,要么断了,要么歪了。
“别急,”张爷爷握着他的手教,“麦秸有正反面,正面光滑,反面有绒毛,得顺着它的性子来,不然它跟你较劲。”
蝉鸣在窗外越发热闹,小虎的额角又冒出了汗,却学得专心。当第一只歪歪扭扭的麦秸蚂蚱终于成形时,他举起来看,阳光透过麦秸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像只真的蚂蚱在跳。
“像你娘当年编的‘单腿跳的将军’。”张爷爷笑得胡子翘,“明儿再来,教你编麦秸筐,编好了给你娘装鸡蛋,准比她当年编的结实。”
小虎把麦秸蚂蚱放进裤兜,觉得沉甸甸的。走出张爷爷家时,蝉鸣依旧响亮,他却仿佛听见麦秸在说话——说那些藏在镰刀下的根,说那些绕在指尖的分寸,说那些一代代传下来的,关于土地和时光的故事。
他摸了摸兜,决定明天一早就来学编麦秸筐。不为别的,就为娘当年没编完的那支,也为张爷爷说的“别让手艺断了”。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麦场的风带着麦香吹过,像在催他快点长大,快点把这些故事,编进自己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