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蝉鸣刚在树梢炸开第一声,小虎就被张爷爷拽着往麦场跑。晨露还挂在麦秸上,张爷爷手里攥着把镰刀,刀刃在朝阳下闪着亮:“来,教你割麦。”
小虎握着镰刀的手有点抖。刀把磨得发亮,显然用了不少年头,沉甸甸的压在掌心。“张爷爷,现在不都用收割机了吗?”
“机器割得快,却割不透麦茬底下的土气。”张爷爷弯下腰,示范着把镰刀贴地斜砍,麦秆应声而断,齐刷刷倒在怀里,“你看,得让刀刃贴着根走,这样麦秸才完整,编东西也结实。”
小虎学着样子下刀,却要么砍偏了留下半截麦茬,要么用力太猛把镰刀嵌进泥里。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金黄的麦秆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别急,”张爷爷递过块粗布巾,“当年我学这手艺,手心磨出的泡比麦粒还大。你娘小时候,总蹲在麦场边看我割麦,手里攥着根麦秸,编了拆,拆了编,最后编出个歪歪扭扭的小蚂蚱给我。”
小虎直起身,捶了捶发酸的腰:“我娘还会这个?”
“咋不会?”张爷爷往田埂上一坐,卷了支烟,“她编的蚂蚱,腿总往一边歪,却偏要说那是‘单腿跳的将军’。后来嫁给你爹,还编过麦秸筐呢,装鸡蛋用的,筐沿上全是小野花,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经装,拎着拎着底就掉了。”他笑得眼袋锅直颤,“你这孩子,性子随你娘,看着机灵,实则认死理,学东西得慢慢来。”
小虎没吭声,重新握紧镰刀。这次他没急于下刀,而是盯着麦秆根部看了半晌,找准角度轻轻一砍——“咔嚓”一声,麦秆整整齐齐倒了下来。
“成了!”他举着麦秆喊。
张爷爷眯眼笑了:“这就对了,做事得找准根,不然白费劲。”
割到日头升高,麦场边堆起半人高的麦捆,小虎的衬衫已经湿透,却不觉得累。张爷爷不知从哪摸出个军用水壶,递给他:“喝点凉白开,你娘一早灌的,放了甘草。”
水壶嘴刚碰到唇,就听见田埂那头传来自行车铃声,是娘来送午饭。竹篮里装着俩白面馒头,一碟炒青菜,还有碗冒着热气的鸡蛋羹。
“娘!”小虎迎上去,接过竹篮时碰着了娘的手,烫得他缩了缩。
“刚蒸好的鸡蛋羹,快点吃,凉了就腥了。”娘替他擦了擦汗,“张爷爷也来吃点?”
“不了,我家老婆子准在灶上等着呢。”张爷爷扛起镰刀往自家田埂走,“小虎,下午来我家,教你编麦秸蚂蚱,你娘当年没编会的,你得给她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