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着，春杏的娘挎着篮子从外头回来，见了李二柱，笑着说：二柱来啦？快下来歇歇，尝尝俺新蒸的糖包。
春杏赶紧站起来：娘，俺们快弄完了。
不急不急，春杏娘把篮子往桌上放，这猪圈塌了些日子，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二柱啊，你这手艺真不错，前儿个王老五媳妇还跟俺夸你呢。
李二柱从梯子上下来，手在衣角上蹭了蹭：婶子过奖了，就是会点粗活。
啥粗活？这是本事！春杏娘拉着他往屋里走，俺家春杏笨手笨脚的，以后要是嫁了人，还得找个有手艺的，日子才能过踏实。
春杏在旁边听着，脸通红，使劲拽她娘的袖子：娘！说啥呢！
李二柱心里像揣了块糖，甜得发慌，赶紧低头喝茶，不敢看春杏。
晌午的饭很丰盛，糖包暄软香甜，还有炒鸡蛋和腌菜。春杏娘一个劲给李二柱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干活费力气。春杏坐在对面，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赶紧低下头，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
吃完饭，猪圈也修得差不多了。新抹的洋灰墙平平整整，屋顶铺了新茅草，看着就结实。春杏娘围着猪圈转了两圈，笑得合不拢嘴：这下好了，再也不怕猪拱塌墙了。二柱，这工钱...
婶子别跟俺提钱，李二柱赶紧摆手，这点活不算啥。
春杏娘不依，从兜里摸出两百文塞给他：哪能白让你干活？拿着！推搡间，李二柱兜里的红头绳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春杏弯腰捡起来，看着那鲜红的绳子，脸一下子红透了，捏在手里半天没说话。春杏娘看在眼里，嘿嘿笑：这绳颜色正，配俺家春杏的辫子正好。
李二柱的心怦怦直跳，低着头说：看...看春杏辫子上的绳旧了，买根新的。
春杏捏着红头绳，指尖微微发颤，突然转身往屋里跑：俺去给二柱哥装几个糖包路上吃。
春杏娘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拍了拍李二柱的胳膊：这丫头，就是脸皮薄。
李二柱扛着工具往家走，兜里揣着春杏给的糖包，手里仿佛还留着她递东西时的温度。他回头望了眼春杏家的院子，见春杏正站在门口，偷偷往这边看，辫子上系着那根新的红头绳，在风里轻轻晃。
他心里突然亮堂起来——这光绪二十六年的春天，不光有田地里的希望，有手里的活计，还有了点藏在心里、甜丝丝的情意。这情意像刚出土的嫩芽，带着点怯，却使劲往阳光下钻，盼着能长成参天的树。
路过自家的田地，李二柱停下脚步。地里的谷种已经冒出了绿芽，嫩生生的，在风里摇。他蹲下来，轻轻摸了摸那芽尖，心里踏实得很——日子就像这庄稼，只要肯下力气，总会有收获的。不管是地里的粮食，还是心里的情意，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