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的“云栖渡”度假村藏在京郊西山余脉里,十月的秋阳把满山黄栌染成胭脂色,山涧溪流绕着青灰瓦舍潺潺淌,本该是都市人躲清净的地方,此刻却被一股剑拔弩张的气笼罩。度假村最大的宴会厅改造成了临时比武场,红绸绕着立柱缠了半圈,正中央铺着暗棕色的实木地板,边缘摆着圈梨花木座椅,坐着京圈里半道半商的人物——有开武馆的老师傅,有做文化产业的企业家,还有几个穿休闲西装、腕戴名表的投资人,手里捧着保温杯,眼神却紧盯着场中。
林砚坐在东侧第二排,指间捏着颗刚剥好的糖炒栗子,栗子的温热气混着身上浅灰色风衣的雪松味,倒冲淡了几分场里的紧张。他身旁的苏清媛穿了件米白色针织裙,外面搭着件驼色短款大衣,手里拿着本烫金封皮的《论武大会章程》,指尖在“以武会友,止戈为仁”那行字上轻轻划了两下,侧头跟林砚低声说:“玄门盟的人来了六个,带头的是那个叫赵烈山的,听说去年在南方比试过,硬气功练到能扛住铁棍砸背。”
林砚“嗯”了声,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宴会厅门口。三个穿黑色对襟褂子的男人正往里走,走在中间的赵烈山个子足有一米九,肩宽背厚,褂子领口露出半截虬结的锁骨,脸上一道浅疤从眉骨划到下颌,进门时眼睛扫过全场,最后定在林砚身上,嘴角撇出点冷笑。
“这赵烈山跟你有过节?”苏清媛察觉到那道视线,抬手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纤细的脖颈,“上次你在杭城破了玄门盟设的‘聚阴阵’,救了那个地产商的女儿,会不会是记恨上了?”
林砚把栗子壳扔进旁边的纸碟,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玄门盟这些年总打着‘玄门正宗’的旗号敛财,杭城那阵根本不是什么风水局,是他们故意引了阴气,想逼地产商买他们的‘镇宅符’。赵烈山是玄门盟里少有的能打的,今天来,怕是想找补回面子。”
两人说话的工夫,宴会厅前方的高台上,论武大会的主办方——京市武术协会的张会长已经站了起来。张会长头发花白,穿件藏青色中山装,手里握着个铜制话筒,咳嗽了两声:“各位来宾,今天的论武大会,一是想让咱们京圈的武道爱好者交流交流,二是想为下个月的全国武术邀请赛选些好苗子。咱们讲的是点到为止,不许用阴招,不许伤人性命,大家都记好了。”
台下响起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刚落,赵烈山的声音就炸了起来:“张会长,我有个疑问。”
他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跨到场中央,实木地板被他踩得“咚”响:“论武大会,得有真本事的人才能当评判吧?听说这次大会请了林砚先生当特邀评委,可林先生之前在杭城,用的那些‘手段’,说是武道,倒更像旁门左道,这样的人当评委,怕是不服众吧?”
这话一出口,全场瞬间静了。坐在前排的几个武馆老师傅互相递了个眼神,有人小声嘀咕:“玄门盟这是故意来找茬啊。”苏清媛的手微微攥紧了裙摆,抬头看林砚,却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慢慢站起身,手里还拿着那半袋没吃完的糖炒栗子。
“赵师傅说我用的是旁门左道,”林砚走到场边,没急着进场,只是靠着栏杆,指尖敲了敲栗子袋,“那你说说,什么是正门正道?是你玄门盟用符箓骗老人家的养老钱,还是你去年在广州比武,用带铁砂的护腕打断对手的胳膊?”
赵烈山的脸瞬间涨成紫红色,他没想到林砚会把这事当众说出来,伸手往腰后一摸,竟掏出个巴掌大的黄纸符箓,往空中一扬:“林砚,别在这逞口舌之快!今天咱们当着所有人的面比一场,你要是能接我三招,我玄门盟从此不在京市露面;你要是接不住,就给我跪下认错,承认你那套是旁门左道!”
苏清媛这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银色的金属探测器,走到赵烈山面前:“赵师傅,论武大会规定,不许携带任何暗器或违禁器械。你这符箓要是普通的黄纸,倒没什么,可要是混了朱砂和铁屑,那就是违规了。”
赵烈山的手猛地一缩,眼神躲闪了一下:“我这是玄门正宗的‘镇邪符’,跟比武没关系!你个女娃娃少管闲事!”
“是不是镇邪符,测一测就知道了。”苏清媛没退,反而往前递了递探测器,“要是你没鬼,为什么不敢测?”
周围的人顿时议论起来,有人喊:“测啊!别是真藏了东西吧!”赵烈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狠狠把符箓揣回兜里,盯着林砚:“好,我不用符箓,就用我这双手跟你比!三招,你要是接不住,就得认账!”
林砚这时才从栏杆上直起身,把栗子袋递给旁边的服务生,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缓步走进场中央。他比赵烈山矮了小半头,站在对方跟前,显得有些清瘦,可气场却一点没弱。“三招太多了,”林砚抬了抬眼,“一招就够了。”
赵烈山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林砚,你是疯了吧!我赵烈山练了三十年硬气功,就算是块石头,我也能一拳打碎!你敢跟我说一招?”
他说着,往后退了两步,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深吸一口气,胸口猛地鼓了起来,褂子都被撑得紧绷。“你看好了!”赵烈山喝了一声,突然往前冲了两步,右拳带着风声,直往林砚胸口砸去——这是他的看家本领“开山拳”,去年在广州,就是这一拳打断了对手的胳膊。
苏清媛在旁边看得攥紧了手,她知道林砚的本事,可赵烈山的拳头看着实在太猛,难免有些担心。场里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有人甚至闭上了眼,怕看到林砚被打中的样子。
可就在赵烈山的拳头离林砚胸口还有半尺远的时候,林砚突然动了。他没躲,反而往前微跨了一步,右手快得几乎出了残影,轻轻按在了赵烈山的手腕内侧。这一下看着没用力,可赵烈山的拳头却像撞在了棉花上,力道瞬间卸了大半,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两步,差点栽倒。
还没等赵烈山站稳,林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硬气功讲究‘气沉丹田’,可你刚才吸气时,肩膀抬得太高,气没沉下去,反而堵在胸口。你的右拳看着猛,可发力时腰没跟上,力道只到胳膊,没到拳头上。”
赵烈山脸色煞白,他练了三十年硬气功,从来没人能一眼看出他的破绽,更别说只用一下就卸了他的力。他不服气,咬着牙又冲了上去,这次用的是左拳,直奔林砚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