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的指尖刚触到契约书上的血字，掌心便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那赤金血纹像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掌纹往手臂攀爬，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细针扎过，识海深处突然翻涌起黑色的雾——是记忆残影要破封而出了。
小心！姬九黎的手猛地攥住他手腕，她的指尖还沾着方才镇压恶魄时的血渍，此刻却凉得惊人。
苏寒抬头正撞进她骤缩的瞳孔里，那抹冷艳的紫眸中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慌乱：你的命火在烧契约......这是本源共鸣！
话音未落，苏寒的识海地炸开。
他看见自己穿着玄色长袍，发间束着断裂的玉簪，左手握着的破劫剑胚还未开锋，剑身泛着青灰。
眼前是座与此刻一模一样的朱红宫殿，只不过门扉大敞，门内悬浮着团幽蓝的光茧，正发出机械般的嗡鸣：检测到荒古圣体契合度99.7%，是否接受格式化执行人契约？
格式化？青年苏寒的声音带着青涩，却已能听出后来的冷硬：你说过，这能救她。
光茧震颤，从中渗出一道透明的虚影——是个穿着月白裙裾的女子，正背对着他跪在宫殿中央。
她的后颈浮着与姬九黎如出一辙的暗纹，只是更淡，像被水洗过的墨痕。
青年的手指不受控地抚上那道暗纹，声音发颤：她......会醒吗？
契约生效后，每一世你献祭情感，她便能多活一纪。光茧的机械音里突然带上了某种笑意，当然，代价是你会逐渐忘记她的模样——直到最后一世，你将亲手执行格式化，彻底抹除这个偏离轨道的变量。
变量......青年苏寒的喉结滚动，他望着女子颤抖的肩背，突然抽出破劫剑，剑尖抵在契约书上。
血珠顺着剑锋滴落，在羊皮纸上绽开红梅：我签。
苏寒！现实中的姬九黎突然踉跄一步，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苏寒手腕里。
苏寒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跪坐在地，额角全是冷汗——刚才那不是回忆，是残影！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记忆里那个背对着他的女子，侧脸轮廓与此刻眼前人重叠得严丝合缝。
源......姬九黎的声音突然沙哑，她另一只手按在胸口，那里正传来恶魄的尖啸。
苏寒这才注意到，她的眼底浮起了一层淡金的光，像是有什么画面在她识海里翻涌。是鸿蒙系统的格式化执行官？
那刚才光茧里的声音......
它骗了你！姬九黎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苏寒掌心的契约书与她的心跳产生了诡异的共振。
他看见她的睫毛剧烈颤动，瞳孔里倒映出另一幅画面：
月白裙裾的女子站在混沌初开的鸿蒙之地，脚下是无数正在崩塌的小世界。
她手中捧着团流转的光，那光里映着苏寒记忆中青年的脸。这是最后一道保险。女子的声音与姬九黎重叠，若格式化启动，我的心窍会成为唯一的变量锚点......但每一世，我都要以恶魄为引，替他承受记忆剥离的反噬。
所以你后颈的暗纹......苏寒的声音发涩，他终于明白为何每次自己突破境界，姬九黎都会咳血——那些被他遗忘的记忆，原来全被她用恶魄封存了。
宫殿深处突然传来闷响，苏寒怀里的契约书地烧了起来，却不是焦黑，而是化作点点金芒没入他眉心。
与此同时，姬九黎心口的恶魄尖啸达到顶峰，她猛地呕出一口黑血，染脏了苏寒的衣襟。
九黎！苏寒慌了，他想运起圣体之力为她疗伤，却被她反手扣住手腕。
她的指尖还在滴血，却强撑着露出个苍白的笑：看剑胚......
苏寒这才注意到，破劫剑胚不知何时悬浮在半空，剑身上的素白虚影正在剧烈震颤。
那柄无鞘的素剑表面，竟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字迹，像是用剑刃刻上去的：当契约烧尽时，去......
叮——
一声清越的剑鸣突然穿透风声。
苏寒和姬九黎同时抬头，荒原的风卷着灰烬打旋，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男声，像是从极深的地渊里飘来：小友，你前世斩落的右臂，该......
话音戛然而止。
破劫剑胚坠地，剑身上的字迹也随之消散。
姬九黎的手指慢慢松开，整个人虚软地倒进苏寒怀里。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弱得像游丝，后颈的暗纹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那是朵半开的曼珠沙华，花瓣边缘泛着与契约书相同的赤金。
源要启动格式化了。姬九黎贴着他颈窝呢喃，呼吸扫过他耳尖，它等了十世，就为了让你亲手......
不会了。苏寒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他望着掌心逐渐淡去的契约纹路，望着剑胚上未完成的字迹，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这一世，我记得你。
风又转了方向，卷起两人的衣袂。
远处的钟鸣再次响起，这一次，苏寒听清了——是四十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