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命核悬浮在宫殿中央,表面流转的命纹像活物般翻涌,每一道光痕都勾连着天元大陆某处的命运丝线。
苏寒的指尖微微发颤——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纹路里有沧澜宗杂役房的霉味,有姬九黎剑穗上沾过的星屑,甚至有他第一次被师兄弟推下悬崖时,崖底野花的清香。
所有他以为早已遗忘的细节,此刻都在命核表面明灭,像被人用最锋利的刻刀重新剜进记忆。
你们终于来到这里......
低沉如雷的声音在识海炸响,苏寒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弯了弯。
那声音不是通过耳朵传入,而是直接撞开他的命纹防御,在神魂深处震荡。
姬九黎立刻上前半步,指尖扣住他手腕的脉搏——他们共享的痛觉里,此刻正翻涌着滚烫的灼烧感,像有人往苏寒的识海里灌熔浆。
弑天者,你是否还记得自己为何而生?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苏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自己站在混沌初开的鸿蒙之海中央,脚下是未成型的大陆碎片,头顶悬着半枚破碎的玉牒。
有个看不清面容的虚影立在他对面,那虚影抬手时,整片混沌都在震颤:这是你的使命,承载终结鸿蒙纪元的容器。
下一幕,他跪在血海之中,手中握着刺穿自己心脏的剑。
虚影的声音变得扭曲:你本该成为新的源,为何要自毁神魂?
记忆如潮水倒灌,苏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想起前世最后一刻,林无涯捧着焦黑的玉牒残片从虚空坠落;想起转世时被天道碾碎的神魂碎片里,有一缕执念死死缠着姬九黎三个字;想起方才在命纹牢笼里,那些被抽离的记忆里,姬九黎眼尾的红痣比任何天道法则都要清晰。
咳......苏寒踉跄半步,掌心在石阶上掐出深深血痕。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荒古圣体正在强行压制记忆反噬,但这具身体里流淌的,本就是源亲手塑造的圣血,此刻竟像被人按了逆鳞般疯狂暴动。
苏寒!
姬九黎的声音带着少见的紧绷。
她指尖点在苏寒眉心,灭世心窍的青光顺着命纹锁链钻了进去。
两人共享的意识海里,苏寒的神魂正被无数黑色丝线缠绕,那些丝线每抽动一次,就有一块记忆碎片被扯得粉碎。
姬九黎咬碎舌尖,将一缕心剑本源渡过去——这是她能介入共生者意识海的唯一办法,代价是接下来三日她的剑会认不出主人。
你到底是谁?姬九黎后退半步,将苏寒护在身侧。
她的本命剑御星辰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剑身上浮起九道血痕,那是心窍受损的征兆。为什么要操控他们的命运?
命核沉默了。那些翻涌的命纹突然静止,像被按下暂停的星图。
我是最初的秩序,也是最后的审判者。
回答来得很慢,却震得整座命符宫殿嗡嗡作响。
苏寒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命核表面的纹路不知何时组成了一双眼睛——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秩序之光,像极了太初圣庭供奉的天道碑。
秩序?苏寒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疯癫。
他摸了摸左手的破劫剑胚,剑身此刻烫得惊人,那你说说,你审判的是天道,还是天道下的蝼蚁?
话音未落,他挥剑斩向命核。
破劫剑胚出鞘的瞬间,整座宫殿的命符都在尖叫。
这柄吞噬了九百八十七件神兵的剑胚此刻泛着幽蓝光芒,剑身上噬主预警的血字正在凝结——不是至亲,不是仇敌,而是。
然而预想中的斩裂声没有响起。
剑刃触及命核表面的刹那,苏寒感觉自己像挥剑砍进了泥潭。
黑色命核轻轻一颤,剑胚上的幽蓝光芒竟被一丝丝抽离,融入那些流转的命纹里。
怎么会......苏寒瞳孔骤缩。
他能清晰感知到破劫剑胚的不甘——这柄伴他从杂役房杀到命核宫殿的剑,此刻正像被夺了魂魄的凶兽般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