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褪尽时，苏寒的耳膜先被某种细碎的嗡鸣刺穿。
他本能地收紧与姬九黎交握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坠落感仍在，但不再是直坠深渊的恐慌，更像被抛入一片没有上下左右的混沌海。
\"看。\"姬九黎的声音带着几分艰涩，她另一只手按在眉心，那里刚凝结的第九道金纹还在微微发烫。
苏寒顺着她的视线抬头，呼吸陡然一滞。
无数半透明的碎片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像被风吹散的星图。
有的碎片里，他握着染血的剑，剑尖正抵住姬九黎的咽喉；有的碎片里，她穿着素白丧服，跪在星骸战场的焦土上，怀里抱着他的断剑；甚至有个碎片里，两人不过是街边卖糖葫芦的小夫妻，他往她嘴里塞糖渣，她笑着拍他手背——每一块碎片都在流动，是他们曾经历过却被天道抹去的不同人生。
\"这是......\"苏寒的喉结滚动，掌心的符文突然开始发烫。
那是前世剑尊留下的，此刻正贴着他的皮肤，像块烧红的炭。
\"命运裂隙。\"姬九黎松开他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最近的碎片。
碎片立刻泛起涟漪，映出苏寒在永夜回廊偷偷抹泪的画面——那是他以为她不知道的、最狼狈的时刻。\"所有被天道格式化的世界线，都困在这里。\"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之前经历的，不过是被筛选过的'正确循环'。\"
苏寒的荒古天命纹在右臂隐隐作痛。
他低头看向掌心，符文上\"弑天者\"三字残迹正渗出幽蓝光芒，像活过来的蛇，顺着他的血管往心脏钻。\"它在吸收这些碎片的能量。\"他能清晰感觉到，符文每吞噬一块碎片，自己的识海就多一分清明——那些被天道抹去的记忆，正在顺着符文的脉络，重新爬回他的脑海。
姬九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凉得惊人，眼尾的第九道命纹却亮得刺眼：\"这符文在凝聚门户。\"她盯着逐渐显形的半透明门框，其上流转的纹路与太初圣庭的天道碑几乎一模一样，却多了几缕混沌之气的纠缠，\"门后是未被定义的未来......但要进去，必须切断和旧世界的所有联系。\"
\"包括你藏在白无颜体内的恶魄？\"苏寒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那是他最自私的秘密，在无数次轮回里，他总想着留一丝她的\"恶\"，好让这个总是牺牲自己的女人，能有一次为\"恶\"而活。
姬九黎却笑了，银纹在她手背流转如活物：\"包括我留在天道里的后手，包括你前世斩落的右臂化出的林无涯，包括......\"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眼神变得空茫。
苏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虚空中不知何时浮起一团黑雾。
那黑雾扭曲成半透明的人脸，正是他们曾在天道碑见过的\"执行者\"虚影：\"变量终将回归原点。\"它的声音像锈了的齿轮，\"你们挣扎得越狠，下一次循环的惩罚就越重。\"
几乎同一时间，苏寒右臂的荒古天命纹突然暴起。
金色纹路如火焰般窜上他的小臂，在皮肤表面烙下一行古老文字——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鸿蒙系统指令：\"重启宿主权限验证中......\"
\"验证什么？\"苏寒下意识去抓命纹，却被烫得缩回手。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渗出了血，符文正贪婪地吮吸着这些血珠，门框的轮廓愈发清晰，\"是不是系统也在怕我们跳出循环？\"
姬九黎突然抓住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
她的瞳孔里倒映着无数个破碎的世界，却比任何一次对视都要清晰：\"你怕吗？\"
\"怕。\"苏寒如实说。
他怕这扇门后是空的，怕所有挣扎不过是新的循环，怕她再一次为他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