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裹着山雾漫过苏寒肩头,他望着三百级石阶上泛着幽蓝的青苔,喉结动了动。
三年前被杂役长老踹下断崖时,石阶上的青苔是暗绿色的,沾着晨露,此刻却像被抽干了生气,每一片叶尖都凝着细碎的光粒,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在两人脚边积成星屑般的光尘。
\"九黎。\"他握紧姬九黎的手,掌心的冷汗渗进她指缝,\"你看那些弟子。\"
山门下的影影绰绰动了动。
三个着青衫的外门弟子正机械地往香案上摆供果,其中一个的手悬在半空足有半息,才迟缓地将桃子放下——桃子触到案几的瞬间,竟像被按碎的水镜,\"啪\"地裂开蛛网状的光纹,又在眨眼间复原。
另一个弟子转身时,发梢扫过石狮子的眼睛,那对石眼突然泛起血光,吓得他踉跄后退,可等苏寒再看时,石狮子又恢复了憨态。
姬九黎的本命剑\"御星辰\"在鞘中震鸣得更急了,她另一只手按住心口,玄色裙裾下露出的脚踝上,一道淡金色的共生锁链若隐若现——那是与苏寒共享痛觉的印记,此刻正泛着刺痒的红。\"他们的命火......\"她声音发涩,\"像被揉皱的绢帛,没有起伏,没有温度。\"
苏寒瞳孔微缩。
他曾用荒古天命纹看过真正的修士,命火该是跃动的,像春草抽芽般带着生机,可这些弟子的命火全是灰蒙蒙的,像是被人用墨笔在命盘上糊了层浆糊。
\"这不是真的宗门。\"姬九黎突然凑近他耳畔,呼吸扫过耳垂,\"是某种'命运回溯'的投影。\"
话音未落,破劫剑胚在苏寒体内猛地一烫。
他按住心口,剑胚上的\"噬主预警\"红雾翻涌,竟凝成了一行血字:勿触因果。
\"林无涯?\"他低声唤了句。
剑灵没有回应——自上次幻境崩塌后,林无涯的残影就彻底消散了,只剩剑胚里偶尔传来的嗡鸣,像极了那道虚影临终前的叹息。
山风卷着光尘灌进袖口,苏寒咬了咬牙:\"进去看看。\"
演武场的青石板在脚下发出空洞的回响。
场中央立着根一人高的练剑桩,桩身上密密麻麻刻着剑痕,苏寒一眼就认出,最深处那道三寸长的痕迹,是他做杂役时偷偷练剑留下的——当时他被巡山长老发现,罚跪了三天三夜,膝盖下垫的就是这桩子的碎石。
可此刻,桩子上的剑痕正在缓缓移动。
最深处的那道竟往上爬了半寸,像条活过来的蚯蚓。
\"小心。\"姬九黎突然拽住他胳膊。
演武场角落的阴影里,走出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月白粗布短打洗得发白,左脸有道没消的红印子——那是杂役长老今早扇的,苏寒记得清楚,因为这巴掌把他新领的炊饼扇进了泥里。
\"你敢偷练剑?\"一道冷喝从演武场高处传来。
少年猛地抬头,苏寒也跟着抬头——演武台的高台上,站着个穿玄色道袍的中年人,腰间挂着沧澜宗内门长老的玉牌。
这张脸苏寒再熟悉不过,正是三年前将他踹下断崖的刑堂长老周正。
\"弟子没有......\"少年声音发颤,可他的手却悄悄摸向藏在怀里的断剑——那是苏寒十二岁时在断崖下捡到的,剑身锈迹斑斑,剑柄缠着他用破布搓的绳。
\"没有?\"周正冷笑,抬手就是一道风刃,\"让我看看你怀里藏了什么宝贝!\"
风刃划破少年衣襟的瞬间,苏寒的呼吸停滞了。
他清楚地记得,那道风刃本该擦着少年右肩而过,在他身上留下道三寸长的伤口,可此刻风刃却偏了半寸,直取少年心口——那是必杀的角度。
\"这是段未发生的记忆!\"姬九黎的指尖掐进苏寒手背,\"但它被提前具现了!\"
苏寒的荒古天命纹在掌心泛起金光。
他看见少年脚下缠着无数银丝,每根银丝都连着周正的袖中,像提线木偶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