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垂拱殿大朝会。
金碧辉煌的殿宇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庄严肃穆。然而,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御阶之下,那个本该站着翰林学士承旨任长卿,如今却空着的位置上。
果然,朝会伊始,不等常规政务奏报,一位御史台的官员便迫不及待地出列,手持笏板,声音洪亮却带着刻意渲染的悲愤:
“陛下!臣要弹劾翰林学士承旨任长卿!其人性虽聪敏,然品性卑劣,道德沦丧!昨日在商贾苏文康别院,借酒行凶,强暴苏氏女婉儿,事后恐罪行败露,竟狠下杀手,以剪刀刺死该女!其行径之恶劣,令人发指,实乃我大周开国以来罕有之丑闻!此等衣冠禽兽,岂能再居庙堂之上,玷污清誉?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将任长卿革职查办,依律严惩,以正国法,以清君侧!”
这一番指控,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朝堂!
“臣附议!”
“陛下,任长卿罪证确凿,影响极其恶劣,若不严惩,恐天下百姓寒心,士林清议难平!”
“恳请陛下明正典刑,将任长卿抄家流放,以儆效尤!”
几乎是同一时间,数名官员接连出列,言辞激烈,目标直指任长卿,要求严惩不贷。这些人,大多是与太后一系关系密切,或是平日就与任长卿推行新政有所龃龉的守旧派。他们显然早有准备,攻势迅猛,试图一举将任长卿钉死在耻辱柱上。
然而,皇帝一系的人马也并非毫无准备。
顾廷烨第一个踏步出班,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对汹汹指责,面色冷峻,声音沉稳有力:“陛下!诸位同僚!仅凭一面之词,便要定一位朝廷重臣的死罪,未免太过儿戏!任学士为人,我等深知,其虽于政事上锐意进取,但私德向来严谨,绝非好色滥杀之徒!此案疑点重重,分明是有人精心构陷!”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弹劾的官员,继续道:“据本侯所知,任学士昨日赴宴,乃是应苏文康、王鹏舅甥之邀。若其真是见色起意,以任学士的地位完完全全可以将其纳为妾室,何必在苏府杀人授人以柄?再者,弹劾奏章称其‘借酒行凶’——试问,一个真正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之人,可有能力行那强暴之举?更有甚者,在施暴之后,还能清醒地找到剪刀,精准杀人?这合乎常理吗?!”
国舅沈从兴也紧随其后,他虽为武将,言辞不如顾廷烨犀利,但分量极重:“陛下,顾侯所言极是!臣与任学士相交,知其绝非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此事定有隐情!现场情形看似确凿,却处处透着诡异。那苏文康、王鹏为何偏偏让任学士醉酒留宿?其女苏婉儿又为何出现在任学士的房间?那些家丁女使都是死人不成!为何其贴身护卫钱二也同时被药倒?此中关节,若不查清,便贸然定罪,岂非让亲者痛,仇者快?!”
“国舅此言差矣!”太后一派的官员立刻反驳,“现场人赃并获,任长卿赤身裸体与死者同榻,满手鲜血,此乃齐衡齐御史亲眼所见,岂容抵赖?至于醉酒与否,强暴杀人需要多少力气?或许他当时并未完全醉死,或是中途醒来,见色起意,遭反抗后愤而杀人,有何不可能?”
“正是!所谓护卫被药倒,焉知不是任长卿自己为了方便行事而故意为之?”
“苏文康痛失爱女,悲愤欲绝,岂会以女儿性命构陷?此乃丧尽天良之举,不可臆测!”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太后党步步紧逼,咬死“现场铁证”,要求立刻处置,以维护朝廷颜面和律法尊严。皇帝党则据理力争,强调案件疑点重重,指出苏文康、王鹏动机可疑,要求深入调查,不可冤枉忠良。
双方引经据典,互相攻讦,唾沫横飞,垂拱殿俨然成了菜市场。支持太后的官员们,凭借着“人证物证”俱在的优势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