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长卿见目的达到,心中暗笑。他深知王老太太终究心疼女儿,只要康家表弟跳出来反对,事情就好办了。他顺势言道:“既然康家表弟也认为需在众人监督之下,那不如就将岳母安置在京郊清风观。每日青灯古佛,素食粗茶,潜心为祖母念经祈福。大家亦可时常前往探望监督,看她是否真心悔改。期限嘛,便依长柏所言,十年为期。”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朝王若弗眨了眨眼。
王若弗看到任长卿对她眨眼,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原来女婿并非不帮她,而是以退为进!若直接反对长柏,难免落个“袒护岳母、不顾家法”的名声,且长柏正在气头上,未必听得进去。但经由康家表弟之口,点出“在宥阳无人敢管实为享福”的漏洞,再由任长卿提出一个看似更“严苛”(在东京众人眼皮底下)实则更“宽松”(至少不用背井离乡,且有机会得家人探望)的方案,便顺理成章了许多。
“清风观……”盛长柏沉吟着。他何尝不知母亲若去宥阳,有大伯母在,日子绝不会好过,他本意也是想给母亲一个深刻的教训。但任长卿提出的方案,将母亲置于京城,虽有亲友可探,但也同样在所有人的监督之下,每日青灯古佛,粗茶淡饭,对于过惯了富贵日子的母亲而言,同样是煎熬。更重要的是,这个方案维护了“惩罚”的实质,堵住了康家表弟的微词,也全了他“公正无私”的名声。
他看了一眼任长卿,见对方目光坦然,又想起自家姐姐和五妹妹,心中暗叹一声。他知道,这或许是当前局面下,既能严厉惩戒母亲,又能全了孝道与亲情的最好办法了。
“就依姐夫所言。”盛长柏最终点了头,声音依旧沉稳,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冷硬,“母亲便去京郊清风观,带发修行,为祖母祈福十年。一应用度,按寻常居士标准,不得奢华。我会定期派人前去查看,若有懈怠,期限延长!”
王若弗听到“十年”依旧觉得眼前发黑,但比起去宥阳面对那个她瞧不上又合不来的大伯母,留在京郊显然好了太多。她不敢再争辩,只能哭着应下:“我……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祈福的……”
王老太太见事情总算定了下来,不管怎么说王若佛也是她亲生的,她又怎么忍心自己女儿背井离乡呢!也知道这已是多方角力后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至少人在京城,总有回旋余地。大女儿实在是无法无天惯了,谋害尊长怎么惩罚都不为过,只要能保住小命就好,等日子长了亲家母身体好了,长柏气消了,自己再卖卖老脸想来亲家母会同意早点放大女儿出内狱的,只要亲家母点头了盛长柏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疲惫地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康家表弟见盛长柏对自己的母亲处置得如此之重又是服内狱、又是打板子的,而对王若弗的惩罚虽重却留有余地,心中虽有不平,但任长卿的方案确实也挑不出大毛病,在东京众人监督下,王若弗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太好过,他若再纠缠,反倒显得胡搅蛮缠,日后又怎么求着这大姐夫为自己谋出路呢!他知道自家老爹是靠不住的,只得悻悻闭嘴。
“东荣!”盛长柏沉声唤道。
管家东荣立刻应声而入。
“将康姨母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然后……”盛长柏顿了顿,声音冰冷,“移交内狱,按律处置!”
“不!母亲!救我!长柏!我是你姨母啊!”康姨母在院外惊恐地尖叫起来,挣扎着不愿被拖走。
王老太太扭过头,老泪纵横,却终究没有再说一句话。她知道,这个女儿,她是真的尽力了,在纵容她真的会小命不保还会连累家族的。
东荣带来的婆子们毫不客气,将状若疯癫的康姨母堵了嘴,强行拖了出去。偏厅外很快传来了沉闷的板子声和压抑的呜咽声。
厅内众人听着这声音,神色各异。王若弗吓得浑身发抖,更是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同时对女婿任长卿充满了感激。盛纮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站在门口阴影里,听着板子声,面色复杂,终究是叹了口气,没有进来。
顾廷烨拍了拍盛长柏的肩膀,低声道:“辛苦了。”他心知,做出这些决定,最痛苦的莫过于盛长柏自己。
盛长柏挺直了背脊,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更加坚毅。经此一事,他深知家族责任之重,决不能再有半分心软。
板子声渐歇。
一场席卷盛、王两家的风暴,终于在此刻,暂时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