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引人注目的,是跪在地上,双手被反绑,头发散乱,却依旧一脸不服不忿、眼神怨毒的康姨母。而在角落的阴影里,王大娘子王若弗瘫坐在地,发髻歪斜,涕泪横流,口中不住地喃喃着什么,已是崩溃之态。周围还有一些面生的女使婆子,显然是王家或康家带来的人。
任长卿这一身紫袍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场众人,无论辈分高低,神色皆是一动。在盛家这些姻亲里,除了已故配享太庙的王老太师,文官体系中,就属任长卿的官位最高、地位最尊。民间素有“圣人之下紫袍为尊”的说法,王家和盛家皆是清流门第,最重礼法规矩,此刻见到任长卿,纷纷整理衣冠。
王老太太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挣脱儿媳的手,踉跄着上前一把拉住任长卿的衣袖,带着哭腔道:“明远!明远你可算来了!你快管管吧!你看看你这妻妹,仗着有顾侯撑腰,对着我们这些长辈喊打喊杀,还要绑了她亲姨母去见官!这、这成何体统啊!”她试图先声夺人,将明兰塑造成一个不敬长辈、咄咄逼人的形象。
任长卿不动声色地抽回衣袖,语气平和地安抚道:“外祖母莫急,宽宽心。我这刚到,前因后果尚且不明,总得让我先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他目光转向盛华兰,带着询问。
盛华兰会意,走上前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指尖冰凉。任长卿用力握了握,传递过一丝温暖和安定。
他先是与面色难看的盛纮,以及神情尴尬的王家舅舅见了礼,然后才环视众人,语气沉稳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情况如何?有没有人,能与我分说一二?”
盛明兰见王老太太又要开口,生怕任长卿被她一番哭诉带偏,抢先一步上前,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地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如何发现老太太中毒,如何查证是王大娘子身边的女使所为,如何顺藤摸瓜揪出提供毒药的康姨母,以及康姨母如何花言巧语欺骗王大娘子,声称此药只会让老太太“虚弱几日,无力管束于她”……
“……姐夫,事情便是如此。”盛明兰说完,眼圈更红,强忍着泪水,“祖母如今还在昏迷,太医说……说毒性猛烈,若非发现得早,只怕……”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任长卿听罢,面色沉静如水,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康姨母:“这么说,毒是姨母提供的,岳母并不知是何种毒,更不知其药性如此凶猛,只以为是让祖母虚弱几日的寻常药物?”他不等王老太太插话,紧接着追问:“那炼制此毒的道士呢?可曾抓获?”
盛明兰摇了摇头,任长卿高喊声呼喊钱二和赵大并向盛明兰借几个人,让他们带着相关人去捉拿道士。
“捉贼捉赃,拿奸拿双。”任长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认证物证不全,如何能断定是非曲直,又如何能依法论处?岳父大人是做过通判,审过案子的,想来最是清楚其中关窍。”
盛纮正心乱如麻,听得任长卿此言,如同找到了方向,连忙点头:“明远所言极是!需得拿住那妖道,取得证词和剩余毒药,方能水落石出,厘清首从!”他此刻最想的,就是将这滔天大祸尽可能地缩小范围。
王老太太在一旁听得心头一紧,暗道不好!她原以为任长卿是翰林学士,最重孝道礼法和家族声誉,定会倾向将此事压下,内部处置,最多重重惩戒康姨母,保全王家和盛家的颜面。却万万没想到,任长卿一上来就摆出了一副要按律法、按程序办案的架势!这岂不是要将事情越闹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