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的风波,最终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盛墨兰得偿所愿,八抬大轿抬入了永昌伯爵府,成了梁晗的正妻。她带走了林栖阁积攒多年的体己,也带走了盛家对她最后的一丝温情。
而林噙霜,这个一手策划了这一切的女人,结局远比她预想的要凄凉。盛纮终究是狠下了心肠。他没有将她送官,那会彻底将盛家的脸面踩在泥里。他选择了家法。一顿结实的板子,在盛家祠堂前当着所有仆役的面落下,毫不留情。皮开肉绽,哀嚎声最初还尖锐,后来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呜咽。盛纮原本盛怒之下,是真想将她直接打死的,但看到闻讯赶来、面色惨白、几欲晕厥的盛长枫,还有自己和林噙霜的过往,他终究是留了一丝余地,或许是最后一点对过往的怜悯,或许仅仅是不想在儿子心中种下太深的怨恨。
林噙霜被像破布一样丢上马车,送往了京郊最偏远、最艰苦的一处田庄,对外只称“林小娘身染恶疾,需静养”。没有郎中,没有像样的照料,只有两个粗使婆子看管。
她那被富贵和野心滋养了半辈子的身子,如何经得起这般摧残与绝望?不过月余,庄子上便传来消息,林噙霜“药石无罔”,悄无声息地死了。消息传回盛府,盛纮沉默良久,最终只挥了挥手,让人去草草料理了后事。只有盛明兰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感。
为了安抚备受打击、精神恍惚的盛长枫,也为了让他彻底摆脱林噙霜的阴影,盛纮与老太太迅速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延州柳氏的嫡女。柳家亦是清流书香门第,家风严谨,那柳氏听闻性情端静贤淑。
这桩婚事像一剂良药,很快转移了盛长枫的注意力,让他重新燃起了对科考和未来的期盼,渐渐将丧母之痛,或许也夹杂着些许对母亲行事的不齿与怨怼埋在了心底。盛家,这艘险些倾覆的航船,在断尾求生后,终于勉强稳住了舵,继续在宦海中前行。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西南边陲,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这里没有深宅大院的算计,只有赤裸裸的生死搏杀与更加冷酷的抉择。
大周军队与吐蕃大军在边境线上形成了僵持。凭借装备和战术优势,大周军几次击退了吐蕃的进攻,但当他们试图乘胜追击,踏入吐蕃实际控制的高原地区时,那令人闻之色变的“高原反应”便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不少精锐士卒头痛欲裂,呕吐不止,甚至因严重缺氧而倒地身亡,非战斗减员极其严重。反过来,吐蕃人倚仗地形优势,时而骚扰,时而后撤,意图将大周军队拖垮在这补给困难的苦寒之地。
军帐内,气氛凝重。粮草消耗巨大,朝廷的补给线漫长而脆弱,再这样耗下去,莫说进攻,连军饷都快发不出了,一旦发生营啸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文昌,此举……怕是有伤天和啊!”国舅爷沈从兴眉头紧锁,看着沙盘前那个面色平静得有些年轻监军——谢玄。他虽是新贵,但骨子里仍存着武将对阵交锋的准则。
顾廷烨也穿着那身临时赶制、略显笨拙的皮质“防护服”,以浸过油的多层羊膀胱和粗布制成,密不透风,沉声劝道:“是啊,文昌兄,是否太过酷烈?不如先行禀报朝廷,由陛下和诸位相公定夺?”
陈立和谢飞站在一旁,看着谢玄眼中那闪烁着兴奋与冷静交织的奇异光芒,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怵。他们三人是身体穿越而来,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异变,穿越至今连感冒都未曾得过,对疾病的抵抗力极强,但正因如此,他们更清楚谢玄此刻计划的可怖。
谢玄的计划,简单而恶毒。既然无法攻上高原,那就让高原上的敌人自己下来,或者,永远下不来。他下令将之前战斗中阵亡的吐蕃士兵尸体尽可能收集起来,堆积在阵前,任其在高原的阳光下,以及他暗中命人添加的一些“助燃物”金汁儿,加速腐败、发酵。他要制作这个时代最原始的“生化武器”——瘟疫之源。
“禀报朝廷?”谢玄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理性,“来回奏报,至少两月,届时我军粮尽,士气崩溃,吐蕃人铁蹄南下,生灵涂炭,谁来负责?至于天和……”他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慈不掌兵。只要能将吐蕃主力歼灭于此,解除西南大患,为我大周日后全力对付西夏扫清障碍,些许骂名,我谢文昌背了便是。此乃罪在当代,功在千秋之事。”
他指向沙盘上吐蕃边境的重镇——邈川城。“此地乃河湟道咽喉,吐蕃大军半数精锐聚集于此,亦是其后勤枢纽。只要拿下此地,或使其丧失功能,吐蕃数年之内再无大规模犯边之力。”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蛊惑力,“想想看,一旦瘟疫在城中蔓延,这些精锐还能剩下多少?即便有人逃回高原,又将瘟疫带至各处……届时,吐蕃内部自顾不暇,我大周便可趁机休养生息,甚至……挥师西进,彻底解决西夏!届时,吐蕃除了俯首称臣,还有他路可走吗?”
沈从兴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谢玄,喃喃道:“怪不得明远常说,你的偶像是那汉末的贾诩贾文和……你真是我大周的‘毒士’!你就不怕此事传出,恶名昭彰,日后连媳妇都找不到?”
谢玄闻言,居然笑了笑,那笑容在诡异的防护面具下显得有些模糊:“只要此战功成,陛下总不至于鸟尽弓藏吧?只要活着回到东京,有你们,有明远给我作保,我还怕找不到媳妇?”他看向陈立和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