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盛家论策 小惩妾室(1 / 2)

退朝后,盛紘心有余悸,几乎是半强迫地将任长卿拉回了盛府。今日朝堂之上,他这个女婿可谓是一鸣惊人,却也吓得他魂飞魄散。他必须得找明白人好好说道说道,而这盛家最明白的,莫过于母亲盛老太太和长子盛长柏了。

寿安堂内,气氛凝重。盛紘屏退了左右,将朝堂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尤其突出了任长卿如何“不知天高地厚”地与韩大相公等重臣对峙,最后更是忧心忡忡地总结道:“母亲,柏儿,你们说说!明远此举是否太过凶险?那立储之事,何等敏感!满朝文武都不敢轻易表态,他倒好,一个六品侍读,竟敢直面诸位相公!这……这岂不是将满朝公卿都得罪光了?日后可如何是好?”

盛紘说得痛心疾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家女婿被贬谪流放的凄惨未来。

盛长柏闻言,却是沉吟片刻,而后缓缓摇头,神色肃然道:“父亲,孩儿以为,明远做得并无不妥。”

“嗯?”盛紘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一向端方持重的长子。

盛长柏继续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明远今日所有之荣宠——探花功名、六品侍读、御赐宅院,乃至大姐姐的诰命之封,皆系于官家一身。官家既然在朝堂之上点名问他,其意已明,便是需要他站出来说话。此时若缄默不言或首鼠两端,才是真正的取祸之道。明远挺身而出,虽言语或有冲撞,但核心是为陛下暂缓此事提供了理由,乃是恪守臣节,忠于王事。纵使得罪了些人,但首要的是赢得了陛下的信任。这份简在帝心的信任,眼下比什么都重要。”

盛老太太一直闭目听着,此刻缓缓睁开眼,眼中充满了睿智与更深沉的忧虑。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柏儿说得在理。明远此举,是险棋,却也是不得不走的棋。站在陛下的立场,他没错。”

然而,她话锋一转,看向了任长卿,目光慈和却带着锐利:“明远,祖母担心的,不是现在,而是将来。陛下若真能老来得子,自然是你的泼天富贵。可……万一呢?万一陛下始终无所出,终究还是要从宗室中过继嗣子。待到新帝登基,你今日坚定站在旧帝一边,反对过早立储,难免不会让新帝心生芥蒂。届时,新帝若不喜你,而朝堂诸公又早已被你今日之言得罪,你……该如何自处?这才是真正的危局所在啊。”

盛老太太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盛紘因长柏之言而升起的一丝侥幸,也让盛长柏陷入了沉思。寿安堂内顿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残酷而现实。

任长卿心中暗赞老太太眼光毒辣,看问题一针见血。他当然不能告诉他们自己知晓未来,知道最终即位的是禹州那位看似不起眼的赵宗全,而且他早已安排派好了了陈立和谢飞,前往禹州从军都成为了赵策英的新卫了。

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与坚定,拱手道:“祖母深谋远虑,所言甚是,孙婿感佩。但孙婿以为,世事难两全。若今日孙婿不站在官家这边,揣摩圣意却忤逆圣意,恐怕……都无需等到新帝登基的那一日了。官家若要处置一个不起眼的六品官,又何须等到以后?眼下便是万丈深渊。孙婿别无选择,只能先顾眼前,竭力报效陛下知遇之恩。至于将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届时再谋他法了。或许……或许陛下洪福齐天,真能诞下皇子呢?”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表达了无奈,也彰显了忠诚,暂时安抚了众人的焦虑,但那份对未来的隐忧,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就在这沉闷的寂静中,寿安堂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之声,打断了内室的凝重气氛。隐隐能听到女子尖利的争吵声和哭泣声。

盛紘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只见房妈妈快步进来,面色为难地禀报:“老太太,主君,是……是大娘子和林小娘在外头……起了争执。”

众人皆是一愣。盛老太太面露不悦:“怎么回事?不知道这里在谈正事吗?”

房妈妈低声道:“似乎是林小娘听说任姑爷来了,定要进来见主君,说是有要紧事……大娘子拦着不让,这就吵起来了……”

盛紘一听涉及林噙霜,立刻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母亲,我出去看看。”

盛老太太冷哼一声,却也无奈道:“都去看看吧!成何体统!”

一行人走出寿安堂,只见院中情形果然热闹。王大娘子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林噙霜呵斥:“……主君和老太太、柏哥儿、姑爷正在里头商议朝廷大事,也是你能闯的?你还有没有点规矩尊卑!一个妾室奴婢,给我安分待着!”

林噙霜则是一副柔弱无助、梨花带雨的模样,也不直接与王若弗顶撞,只是捂着脸嘤嘤哭泣,目光却不住地往寿安堂门口瞟,嘴里哀切地喊着:“纮郎……纮郎……我只是思念纮郎,想来请个安,并无他意啊……大娘子何故如此辱骂于我,还……还动手……” 她脸颊上赫然有一个淡淡的红印,显然是挨了打。

原来,林噙霜听闻任长卿来了,心思立刻活络起来。她素来要在方方面面压过王若弗一头,尤其在显示盛紘的宠爱方面。想着若能当着这位如今声势正旺的贵婿的面,把盛紘从“商议大事”中叫出来,显摆一下自己的恩宠,不仅能气死王若弗,也能让任长卿知道,在这盛家后宅,谁才是真正得脸的人。却不想王若弗今日格外强硬,直接以“尊卑”压人,争吵间更是怒极给了她一耳光。林噙霜岂肯吃亏,立刻哭闹起来,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逼盛紘出来为她做主。

盛紘一出门口,看到心爱的霜儿泪眼婆娑、脸颊红肿的模样,再听她那一声声婉转凄楚的“纮郎”,只觉得心都碎了,哪里还顾得上问青红皂白,连忙上前扶住她,心疼道:“霜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打的你?快让我看看!”

王若弗见盛紘这般作态,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噙霜道:“官人!是这贱婢不懂规矩,硬要闯寿安堂!我拦着她,她还出言顶撞!我打她怎么了?一个妾室,我还打不得了吗?!”

盛老太太看着儿子那副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这个儿子宠妾灭妻、和他老子如出一辙的毛病,她是既痛心又无力。

盛长柏面色铁青,他对林噙霜这套把戏心知肚明,但身为儿子,又是深受礼法教育的官员,他无法当场指责父亲,只能紧握拳头,沉默地站在一旁。

任长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对林噙霜的做派鄙夷至极。他见盛紘完全被妾室牵着鼻子走,全然不顾正妻颜面和场合,便轻轻咳了两声,上前一步。

他先是对盛紘拱了拱手,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岳父大人,不知此处发生了何事?是否需小婿回避?” 他故意不问冲突本身,而是先点明自己的存在,提醒盛紘还有外客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