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华兰今日必定也在某处看着他。想到此，他紧绷的嘴角才几不可察地柔软了一瞬。他记得与盛家的婚约，记得寿安堂里老太太的慈爱承诺，更记得昨日永昌伯爵府中，吴大娘子那雷厉风行、已经开始筹划六礼细节的架势。
这些纷飞的香帕，这些倾慕的目光，于他而言，并非荣耀的装饰，反而是某种负担和打扰。他心中早已被那个温婉端庄、会因他一眼而羞红满面的女子填满，再容不下其他任何莺莺燕燕。
他的巍然不动，他的清冷自持，在那般绝世姿容的映衬下，非但没有让人觉得傲慢，反而更添了几分令人心折的魅力。
“瞧瞧！探花郎都不看一眼呢！” “定是心中有人了！”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有这般好的福气！”
楼上的议论声更加热烈，掺杂着些许羡慕与失落。
在临街最好的观景位置——樊楼的一间雅阁内，盛家女眷们正凭栏而望。王若弗激动得满脸放光，不住地扯着身旁老太太的袖子：“母亲您快看！明远！是明远！哎哟哟，这气势，这模样！真是给咱们盛家挣足了脸面！”
盛老太太亦是满面红光，捻着佛珠，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好孩子，好孩子。”
如兰和明兰也挤在窗边，看得小脸通红，兴奋不已。如兰咋咋呼呼：“任姐夫真厉害！那么多香包都砸不中他！”明兰则小声感叹：“任姐夫真是……守礼。”
而华兰，此刻正被妹妹们半推半就地拥在窗边最显眼的位置。她早已羞得不敢抬头，脸颊绯红如霞，心跳如擂鼓。透过帘幕的缝隙，她看到那个一身绯红、成为全场焦点的男子，看到他如何对满城的热情视若无睹，那般坚定，那般清冷，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忽然，马上的任长卿似有所感，目光准确地投向了她所在的窗口。
四目相对，隔着喧嚣人海。
华兰惊得猛地想后退，却被妹妹们笑着挡住。她看到任长卿的眼中瞬间冰雪消融，漾起一丝极温柔、极清晰的笑意，那笑意只维持了一瞬，快得仿佛错觉，但他微微颔首的动作，却无比肯定。
只这一眼，华兰便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了，所有的羞涩不安都化为了难以言喻的甜蜜与骄傲。她慌忙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
一旁的墨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楼下风光无限的任长卿，再看看身边幸福满溢的华兰，心中酸涩难言，只能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强忍着扭开头去。
游街的队伍缓缓前行，任长卿收回目光，重新端正面容，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温柔从未存在过。他依旧是最俊美也最冷淡的探花郎，仿佛一座移动的玉雕，沐浴着满城艳羡的目光，却只将所有的温度，留给了唯一的那个人。
马蹄声声，踏过御街的青石板，也踏碎了无数少女的春梦，却稳稳地、一步步地，走向那早已定下的、属于他的锦绣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