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竖瞳崩碎的余烬如墨雨泼洒,粘稠的暗沉光点裹挟着深渊本源的碎片,在极北冰眼破碎的天穹下纷扬坠落。每一粒光点都似一颗微缩的魔星,内里囚禁着扭曲哀嚎的神魔虚影,坠落时拖曳出污秽的尾迹,撞击在万年玄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腾起腥臭刺鼻的黑烟。空间裂缝如同尚未愈合的狰狞伤疤,边缘残留着暗红的血光,无序地开合,吞吐着狂暴的时空乱流。
死寂。一种大战过后抽空一切的真空死寂,沉重地压在破碎的冰原上。唯有寒风卷过冰棱断口的呜咽,以及远处空间裂缝发出的、如同巨兽濒死喘息般的“嘶嘶”声,撕扯着这片刚刚承受了神魔级碰撞的天地。
冰眼核心的巨坑深处,林陌单膝跪在光滑如镜、却又布满蛛网裂痕的冰面上。他低垂着头,残存的左臂以一种近乎嵌入的姿态,死死箍着怀中冰冷的身躯。苏清玥安静地倚靠在他染血的胸膛,苍白的面容在幽暗天光下近乎透明,长睫覆盖下的眼睑紧闭,如同沉睡在永恒的寒夜里。唯有心口深处,那一点微弱到几乎与幽暗融为一体的冰蓝魂火,还在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跳动着。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动着林陌仅存的生命弦索,是这绝望废墟中唯一的光。
他周身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会彻底熄灭。眉心处,那道被他亲手刺穿以逼出混沌本源精血的伤口,此刻成了一个恐怖的源泉。淡金色的神魂火焰混杂着银色的时砂颗粒,如同融化的金液与星尘,混合着混沌色的粘稠血液,不断从伤口中渗出,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染血的脸颊滑落。
滴答…滴答…
血珠滴落在身下冰冷的玄冰上,并未冻结,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晕染开一朵朵诡异而凄美的金砂冰花。花瓣边缘,细碎的银色时砂流转不息,核心是混沌的暗色,如同微缩的、濒死的宇宙。每一朵冰花的绽放,都意味着他生命本源与时空烙印的流逝。
强行催动混沌剑狱逆转、逼出混沌本源精血施展绝杀一剑,几乎彻底榨干了他。道基如同被亿万把钝刀反复切割、研磨,只剩下残渣般的碎片,在狂暴的能量反噬下发出无声的哀鸣。丹田内,那尊初生的混沌剑魄元婴,此刻光芒黯淡到了极致,悬浮在一片狼藉的混沌能量乱流中,如同随时会熄灭的星核。
婴体表面,万千道则剑纹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原本流转不息的金、银、蓝三色神光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濒临瓦解的灰败。代表《太虚剑经》破灭真意的金色剑纹,多处崩断,如同被斩断的琴弦;《九宫步》的银色星轨节点黯淡无光,挪移空间的灵性尽失;《叠浪法》的蓝色能量潮汐更是彻底干涸,只留下龟裂的河床。元婴道眸紧闭,小小的身躯微微蜷缩,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虚弱与疲惫。维系它不散的,是婴体核心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冰蓝光芒——那是苏清玥焚魄为薪后,残留在他元婴本源中的最后一点剑魄印记,如同风中残烛,却也如同定海神针,勉强维系着这尊禁忌元婴不至于彻底崩解。
识海之中,更是满目疮痍。原本浩瀚如星海的神魂空间,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漆黑裂痕,狂暴的时空乱流与深渊残留的污秽意念如同跗骨之蛆,在裂痕中肆虐。混沌钟的虚影悬浮于这片破碎的识海上空,钟体上那半个残破的铃铛烙印清晰可见,甚至比之前凝实了一丝,边缘隐隐勾勒出些许缺失的轮廓。钟体表面,日月星辰、山川河岳的古老图纹缓慢流转,散发着镇压诸天的苍茫气息,勉强定住了这片濒临崩溃的神魂空间。但钟体本身,却布满了细密的血色裂痕,如同精美的瓷器被粗暴敲击过。这些裂痕深处,残留着粘稠如活物的暗沉污迹,正是深渊意志最后反扑留下的侵蚀痕迹,正如同贪婪的水蛭,缓慢而顽固地吞噬着混沌钟的本源清光。
钟灵的灵体近乎完全透明,蜷缩在那半个铃铛烙印旁,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她青衣的身影虚幻得如同晨曦下的薄雾,似乎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吹散。之前强行召唤混沌钟虚影降临,抵御深渊凝视,几乎耗尽了她的本源。
“主人…”钟灵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无尽的疲惫,在林陌濒临枯竭的识海深处响起,如同投入死水的一粒微尘,“深渊意志…暂时退却了…投影被毁…它本体也受创不轻…”
她虚幻的小手轻轻抚摸着混沌钟虚影上一道最深的血色裂痕,指尖传来污秽侵蚀的刺痛感:“但…混沌钟完整度…只提升到…70%…这些深渊污痕…如同跗骨之蛆…在持续污染…侵蚀…需要…纯净的混沌本源…或…特殊的净化之力…才能…”
钟灵的声音顿住了。她“看”向识海深处,那与林陌元婴核心相连的一点微弱冰蓝光芒。苏清玥最后焚魄留下的剑魄印记,此刻正散发着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守护道韵,如同无形的丝线,轻轻缠绕在混沌钟的裂痕之上,暂时延缓了污秽的蔓延速度。
“她…”钟灵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识海与肉身的阻隔,落在林陌怀中那冰冷身躯的心口,“苏清玥…她的魂火…”
林陌残存的意识被钟灵的声音艰难地拉回现实。他沉重的眼皮微微掀开一道缝隙,赤红的右眼黯淡无光,视野模糊扭曲,被左眼狂暴的时空乱流干扰成破碎的光斑。他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左臂环抱的冰冷触感,以及心口那点微弱到极致的魂火跳动上。
“清玥…”嘶哑破碎的声音从他干裂染血的唇间溢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无边无际的恐慌。他残存的左臂更加用力地收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具冰冷的身躯,哪怕明知是徒劳。指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拂过苏清玥苍白冰冷的脸颊,拭去上面沾染的冰尘与凝固的血污。
触手冰凉刺骨,如同抚摸着万载寒玉。那点魂火的跳动,微弱得如同幻觉,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融入这无边的寒冷与死寂。
“她…还在…”林陌的神魂在无声地呐喊,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庆幸与无边恐惧的洪流冲撞着他濒临崩溃的意识堤坝。他低下头,染血的额头轻轻抵在苏清玥冰冷的额头上,感受着那微弱魂火传递出的、最后一缕坚韧的生命波动。
就在这时——
嗡!
他丹田内,那尊濒临溃散的混沌剑魄元婴,核心处那点属于苏清玥的冰蓝剑魄印记,毫无征兆地…骤然一亮!
并非能量爆发,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悲怆的共鸣!
与此同时,林陌怀中,苏清玥心口那点本就微弱到极致的冰蓝魂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剧烈摇曳起来!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仿佛风中残烛被吹熄了最后的光焰!一股冰冷、死寂、断绝一切生机的气息,如同决堤的冰河,猛地从她心口爆发出来!
“不——!!!”林陌的神魂发出无声的、撕裂般的尖啸!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爪,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主人!看元婴!”钟灵带着哭腔的尖叫,如同惊雷般在他识海炸响!
林陌所有的意识瞬间沉入丹田!
只见混沌剑魄元婴核心,那点冰蓝剑魄印记,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闪烁!光芒中,不再是纯粹的守护道韵,而是清晰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片冰冷、死寂、充斥着无尽灰败剑气的深渊!无数断裂的、锈蚀的、缠绕着青铜锁链的巨剑,如同墓碑般倒插在荒芜的黑色大地上,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如同巨大伤疤般的空间裂痕,散发着终结万物的气息!
归墟剑冢!
画面急速拉近,锁定在剑冢最深处,一片由无数巨大断剑堆砌而成的、如同山岳般的剑坟之巅!
一道虚幻、透明、如同冰晶琉璃般的身影,正被三条粗大无比、铭刻着无数玄奥符文的青铜锁链,死死缠绕、拖拽着,坠向剑坟中心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恐怖吸力的黑暗漩涡!
那身影,长发如雪,面容苍白而熟悉,紧闭的眼睑下是两道冰蓝色的泪痕…正是苏清玥的残魂!
她虚幻的身影在锁链的缠绕下剧烈挣扎,每一次挣扎都让魂体变得更加透明、黯淡!锁链上的符文亮起幽光,每一次闪烁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烧着她的魂体,发出无声的、令人心魂俱裂的哀鸣!她似乎在竭力抗拒着那黑暗漩涡的吞噬,冰蓝色的眼眸努力地望向虚空,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不舍、眷恋…以及一丝…托付?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冰蓝剑魄印记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骤然熄灭!只剩下一点微弱到极致的余烬,顽强地依附在元婴核心,证明着它曾经的存在。
“啊——!!!”
现实之中,林陌猛地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咆哮!那声音如同受伤濒死的太古凶兽,混合着无边的绝望、暴怒与撕心裂肺的痛楚,狠狠撕裂了冰眼死寂的空气!狂暴的声浪甚至震碎了周围数丈内的冰棱!
他赤红的右眼瞬间被疯狂的血色彻底吞噬!左眼的时之银瞳更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银光,无数时空碎片在其中疯狂闪烁、炸裂!
“清玥!!”林陌如同疯魔,残存的左臂猛地松开苏清玥冰冷的身躯(她的身躯在魂火摇曳到极致时已彻底冰冷僵硬,再无一丝气息),双手狠狠插入身下冰冷的玄冰之中!
嗤啦——!
坚逾精钢的万年玄冰,在他灌注了所有残存力量、混合着混沌煞气与暴怒意志的双爪下,如同豆腐般被撕裂!碎石冰屑纷飞!
“给我…开——!!”林陌喉咙里滚动着血沫与疯狂的咆哮,染血的双手在虚空中狠狠一撕!目标,直指那冰蓝印记画面中显现的——归墟剑冢的坐标!
嗡!咔嚓嚓!
他面前的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镜湖水面,剧烈扭曲、震荡!一道狭长、边缘闪烁着狂暴银白色时空乱流的漆黑裂缝,被他以燃烧生命和元婴本源为代价,硬生生撕开!
裂缝深处,并非寻常的空间夹层,而是涌动着粘稠如墨的、令人窒息的灰败剑气!一股冰冷、死寂、终结万物、葬灭一切道则的恐怖气息,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瞬间从那裂缝中狂涌而出!
归墟的气息!天道坟场的入口!
仅仅是气息的泄露,就让林陌本就残破的道基如同被亿万根冰针攒刺,剧痛席卷全身!丹田内的混沌剑魄元婴更是发出一声哀鸣,体表的裂痕瞬间扩大!
“归墟!是归墟!”钟灵带着极致恐惧的尖叫在林陌识海响起,“主人!快停下!你不能进去!那是…”
然而,林陌对钟灵的警告置若罔闻。他眼中只剩下裂缝深处那片灰败的剑冢,只剩下苏清玥残魂被锁链拖拽坠向黑暗漩涡的画面!那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与顾忌!
“清玥!等我!”林陌嘶吼着,染血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就要冲向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空间裂缝!
就在他即将踏入裂缝的刹那——
“痴儿!停下!”
一声苍老、嘶哑、却蕴含着无尽焦急与痛惜的怒喝,如同惊雷般在他身侧炸响!
嗡!
林陌身前,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无数道细密的、闪烁着幽蓝色星光的阵纹凭空浮现,瞬间交织、组合!这些阵纹并非平面的线条,而是立体的、不断旋转挪移的星辰轨迹!它们精准地嵌入了林陌撕开的空间裂缝边缘,如同最精密的锁扣!
九宫星轨锁空阵!
一座微缩的、却散发着浩瀚空间禁锢之力的立体阵图瞬间成型,牢牢堵在了那道通往归墟的裂缝之前!阵图核心,无数幽蓝的星光流转,构筑成一个缓缓旋转的漩涡,散发出强大的吸力,非但没有稳定空间,反而强行牵引着狂暴的时空乱流,要将那道裂缝…强行弥合!
一道极其虚幻、近乎透明的老者残魂,在阵图上方缓缓凝聚。身形佝偻,须发皆白,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眸子,燃烧着冰蓝色的灵魂火焰,此刻充满了焦急与痛心。残破的玄天圣地制式铠甲虚影覆盖在他身上,虽破败,却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厚重感。
正是韩老!那位以阵道入魂、最终为护道林陌而陨落,只余一缕残魂寄托于阵盘之中的恩师!